茭白一副思考样:我不想我的同伴们为我担心,你就说你不知道。
老头原本就不想管这事:我不知道。
茭白点点头,看他走了几步,冷不丁地出声:大爷,我同伴给了你多少钱?
老头干瘦却有劲的身板微僵。
茭白见他要摸兜,不由得咂嘴:别动不动就抓你那匕首,文明社会,有话好好聊。
不然我很难办的。茭白装逼地叹气。
老头的喘气声明显乱了。
茭白不急,他这一手就像打牌,明明自己手里全是小鱼小虾,却要装成很富有的架势,诈对家。
老头被诈到了,他硬邦邦道:一百万!
茭白啧了声,只帮忙偷运就能得到一百万底层人或许一辈子都赚不到。
果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齐子挚的兜里还挺鼓,要是顺利去了小茗岛,他不愁吃不愁穿,还会跟礼珏兄弟情深,相亲相爱一家人,好好过他们的柴米油盐小日子。
那齐子挚的结局就跟漫画上不一样了,晚年太平安宁,还有弟弟陪伴。
茭白摸了摸下巴跟脸上的狰狞掐痕,到不到小茗岛他不知道,不过,船是绝对不会永远迷失在海上,遭遇离奇海难。
就在这时候,驾驶室那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喊叫。
罗盘有反应了!
船员们全都窜出被窝飞奔了过去,他们得知罗盘的动静只持续了几秒时间,依旧振奋人心。
因为这说明海域周围的电磁在变化,他们有希望了。太好了,只要大家节省粮食,撑到那时候就行。
茭白没享受这个喜悦,他毫无惊喜。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慌。
这是狗血漫。
罗盘来反应了,对他而言,就是发出了响亮的警告注意!一大波狗血正在赶来!请做好一级准备!
茭白回房间窝着。
接下来两天,茭白都在货舱跟赵叔房间两点一线,拖着一身不但没好一点,还更严重的伤,每次都是意识模糊,半死不活,他没精力应付那对一个哭一个哄的兄弟,只看活跃度的增长情况。
老头没给货舱送过吃的。
到了第三天夜里,茭白听着赵叔电钻一样的呼噜声想事情,小助手突然通知他好友上线下线。
是齐子挚。
这个时间点他不在货舱,而是从赵叔的房门口路过,不会是出来找茭白的。
他是想要找偷偷找食物。
茭白掐眼皮提神,他得现个身。
在那之前,茭白去了趟厕所,把自己的东西涂得全身都是。
这两天茭白也这么干,拼死拼活。
刚才他真的尽力了,也一点都没有了,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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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子挚两手空空离开储存室的时候,冷不防地跟茭白打了个照面,鼻端是他一身浓郁的气味。
茭白憔悴又花花绿绿的脸上布满愕然:你
齐子挚一瘸一拐地走入阴影里。
茭白身体太虚,他赶不上齐子挚,追得气喘吁吁满头冷汗。
别跟着我。齐子挚脚步不停,暗哑的声音里透着厌恶。
我是要回货舱。茭白扶着墙,小步小步挪动,我出来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你,就跟过来了,你去储存室是要找吃的?
没找到?茭白走到停住脚步的齐子挚那里。
老子事先叫赵叔把食物都搬走,换了个地方,你能找到一粒米算老子输。
茭白虚弱地喘着气:我有。
齐子挚猛地转头,脸上扣着不知在哪蹭到黑灰的口罩,掺白的发丝凌乱,剑眉下的眼眸里都是血丝: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都这样了,还能玩什么花样?茭白不答反问。
齐子挚比茭白高大半个头的身子倾了倾,他拉下口罩,腥热的气息利剑一般袭过去:你能在沈寄跟戚以潦之间游走,连几个小船员都应付不了?
茭白:
你妈的,他做戏都做到这份上了,伤也全是真的,竟然还被怀疑。
非得看现场直播,才信是吧?
这是海上啊齐总。茭白舔掉唇上伤口裂出的血液,一,我不会水,二,我不能跟外界取得联系,不能动脑子逃走找帮手,三,我被你打晕推出去的时候,已经几天没进食了,你不会忘了这一茬吧?
齐子挚化脓感染了的半边脸轻微抽搐。
我人是昏迷的,再有方法也使不出来。茭白像是记起人生最恐怖的一段记忆,他拢了拢不合身的旧外套,等我清醒的时候,全身都痛,我想跑,可是我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齐子挚比上船时更瘦削的面庞有一半在舱壁的灯下,是没烧伤的那半边。依旧是极为端正的英俊,只是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阴冷。
我昏了过去,我以为终于结束了,茭白轻笑了一声,很快我又醒了,一切还在继续。
齐子挚无动于衷。
海豹他妈的又在哭,它还用爪子捂着脸,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茭白翻白眼,齐子挚的内心活动是什么样的呢?我不想这样,是这世界逼我。
齐总,恭喜你心想事成。
茭白袖子里的手露出来,替自己整理了一下头发:你第一天就要把我拖出去,让我给那群船员们放松,现在实现了。
齐子挚隐隐愣了一瞬,他拽住茭白的衣服,阴沉道:那老头几天没来送饭,是不是你的主意?
茭白跟他对望,坦然又可笑。
我不想跟你说了。茭白从身前的外套里捞出几个干巴巴的馒头,这是给小珏的。
齐子挚勃然变色:我警告过你
齐总,我希望你明白,我跟小珏是一起长大的。茭白打断道,我恨你,和给他吃的,这是两码事。
齐子挚还抓着他衣服的手指一顿:你恨我?
茭白:
听听这状况外的语气,脑子没病吧?怎么跟沈寄一个屎坑爬出来的吗?让老子受罪,还他妈要原谅,不原谅就是老子的不是?
我不该恨你吗?茭白抖着单薄的肩膀笑,我人不人鬼不鬼,不都是你害的?
下一刻,他脸上的笑意就没了,边凑近齐子挚,边说:你要不要看看,我烂成什么样了?
齐子挚没动,他的鼻尖几乎和青年的鼻尖相抵,呼吸里都是血腥味,分不清是谁身上的。
青年微仰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在齐子挚眼皮底下,那里面像是有一片烂泥。
轻轻吹一口气,就能凹陷出一个小坑点。
映出他自己的模样。
被仇恨侵蚀了的,丑陋而灰败的样子。
要看是吧,行。茭白开始解旧外套的黑色廉价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