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词他从一开始就不是自愿入住秦宫,而是被迫的,他对这里并没有归属感。
想到这一点,不知为何,顾政的心理涌现出一丝烦躁。
但他不可能放任易词离开,不管易词当这秦宫是囚牢还是别的什么也好,既然入了秦宫就别想着能离开!
心气还是不顺,顾政一甩袖四处打量着,心里正想着要多赏赐点东西给易词,好把这空荡的宫殿装满,视线不经意间瞥见了桌案上几本书。
《山海志怪录》、《圣贤传》、《古帝王传说》
如果顾政没有认错,这似乎都是民间兴盛起来的一种名为话本的东西?
易词他喜欢看话本?
顾政脑海中忽然就易词一个人安静跪坐在案前翻阅着话本的模样,日光透过窗户的间隙打在易词冷清的眉目间,将易词的脸颊照得金黄,长长的睫毛仿佛也染上了金色,仿佛一只脆弱美丽的金色蝴蝶在轻轻眨动翅膀
顾政微微愣神。
他走到桌案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本话本开始看起来,选中的正好是那本名字看上去很不靠谱的《古帝王传说》。
书中写的是一位古代的帝王在完成统一大业后,原本该将负隅顽抗的最后一位国君的君王流放,却忽然看见了那位君王的脸庞。这位帝王被深深的吸引了,甚至不顾大臣的反对执意将可怜的国君立为了后妃,从此夜夜笙歌,君王不早朝
顾政的神情变得奇怪起来,书中除了夜夜笙歌,君王不早朝的那段,其他写得都跟他和易词挺像的。
按照道理来说,此时的顾政应该勃然大怒,立刻派人把写书的人和卖书的统统抓起来发配去修水渠,然而事实却是顾政看着书中后妃欲拒还迎、眼带珠泪的模样陷入了沉思。
莫名的,他想起易词眼角泛红带泪的模样,是一种脆弱而清冷的美,就像是雪地中的一株兰草被覆盖在冰雪之下,沉默而倔强地等待着别人的解救。
大殿中幽幽地木质冷香传来,像极了易词身上的冷淡香气。
顾政忍不住深深吸入,他看着书中的香艳片段,眼眸深沉得像头没吃饱的饿狼,手指微微屈了屈。
洛安带着易词回到宫殿,立马觉察到宫殿中的异样气息。
他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对易词小声道:顾政来了。
洛安发现了顾政身边跟随的暗卫的气息。易词立马紧张起来。
将易词送进书房,洛安立马隐匿了行踪消失不见。易词深吸口气推开门,就见到了蹲在书房门口一副紧张模样的邱凉。
邱凉差点哭了,想说话又不敢,只能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压低声音道:顾政在前殿。
易词点了点头,整理好才换好的衣衫,向着前殿走去。
邱凉跟在后面,还有句话憋着没说,顾政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来到前殿,易词的心跳快速起来,掩藏在袖袍之下的手捏紧成拳头。顾政应该没发现他私下溜出宫的事情,没事的。
易词给自己打气,走进了前殿中。
易词一眼就见到了坐在桌案前的顾政。此时的顾政凝神沉默,像是陷入沉思。夕阳的光透过木窗照在顾政的脸上,他的眉骨形状优越,衬托得眉眼愈发冷硬深邃,鼻梁高挺笔直,仿佛一柄黑色的剑冷冽带着锋芒。
顾政不说话时,身上的冷酷凶煞气息更加肆无忌惮,让他那张俊美的脸变得乖张邪肆起来。
易词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该走近还是不该走近。
他不说话,顾政却很快注意到他,身上的邪肆气息收敛,对着易词扬了扬一边的眉毛:怎么站在那里不动?过来。
易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顾政今天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隐隐透着绿光,就像是饿了半个月的野狼。等走得近了,易词才发现顾政方才是在读着话本。
这些话本是之前易词去宫外买回来的,还未来得及看,顾政这边就先看上了。
书页合上了,易词瞥了眼,发现顾政看得话本原本叫《古帝王传奇》。这本书的名字奇奇怪怪,易词本来不想要的,但无奈市面上的话本还是太少,于是易词就把这本也买了回来。
发现顾政看过之后,易词的心里悄然探出一丝好奇,想知道顾政究竟看什么看了半日。
易词就这么站着,顾政却看得不耐。
他逐渐不满足于两人这样的关系了,他与易词之间始终隔着一条线,不管是心里还是举止,易词的心中似乎总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并且一直恪守着这条线,对他维持着面上的客气,从来不曾逾越分毫。
顾政的侵略性被易词调了起来,他一勾唇,对着易词招手道:过来。
顾政让易词坐到他身边去。
易词的动作僵住了。这个位置实在是太近了。两个人同坐在一张桌案前,稍一抬手动作就免不了触碰到。布料在触碰之下摩擦着衣袍底下的肌肤,光是想着这样的触感,易词身上的小寒毛几乎都快敏感得立了起来。
易词想要拒绝,但一看顾政的眼神,里面分明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
易词微微蹙眉,咬了咬下唇,还是选择磨蹭着坐了过去。
等到一坐下易词就后悔了,因为小小的长椅原本一个人宽大有余,但是两个人坐着就显得太挤了,两人几乎身体都贴在了一起。易词脸上的表情在错愕之后,呼吸都快停滞了。
他轻轻地吐了口气,别过脸轻声道:我、我还是坐起来吧,这太挤了
顾政却疑惑道:挤么?可寡人却觉得刚好。
顾政好笑地看着别过脸去的易词,易词雪白的脖颈浮现出薄红,就连耳朵尖都有些绯红,像极了一颗粉嫩的小葡萄。顾政蓦地想到书中的片刻,眼眸划过一丝暗沉。
易词浑身不自在,我还是起来吧。
易词想要站起身,一只干燥有力的手掌却握紧了易词瘦弱的手腕将易词拽了回去。这一拽,易词站立不稳,直接跌落进顾政的怀中。易词仿佛后背被烫伤了一般慌乱地挣扎起来。
别动。顾政低沉的嗓音像是要透过易词发烫的耳朵传入他的身体。
顾政两只手圈住易词,将易词锁紧自己的怀抱中。他的下巴搁在易词的脖颈处,嘴唇与易词的脖颈贴得很近。易词一挣扎,顾政的嘴唇就轻轻擦过他脖颈细嫩的肌肤。
易词一下子就像受惊的小鹿,僵硬着不敢动弹了。
顾政愉悦的笑声响起。
宫殿的木质冷香浮在鼻尖,顾政分辨不清这是宫殿沉香木的气味还是易词身上原本的气味,他喉结微动,竟贴近了易词的脖颈深深嗅了一口。
刹那间,易词的神魂仿佛游离于躯壳之外,瞳孔微缩。脖颈处的细微反应被无限放大扩散至全身,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又酥又麻,让易词一瞬间丧失了全身的力气,他手指微微颤动,不知不觉寒毛已起了一身。
你干嘛许久,易词才找回声音。
他有种被饿狼撕咬住脖子的感觉,总觉得下一刻顾政尖锐的牙齿就会穿透他薄嫩的皮肤,shǔn xī 着他的血液。
顾政将头埋在易词的颈窝,低沉的声音有些闷:闻一闻你的味道。
易词的身体再次僵住,这是什么怪癖?
顾政心中却在想,原来不一样,易词身上的气味是暖的,带着人体的温度,混合着香甜的气息,让人迷醉。
顾政一直以来疲惫的心神仿佛于此时得到了真正的放松。
他抱着易词,最先想到竟不是易词的身体,而是冬日的炭火,雨夜里的棉被。正如同被易词按摩时腿部逐渐消减的疼痛一般,顾政的心神也在缓慢得到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