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庆近前几步,候在郑玄身畔。目光扫过沈青鸾身上的衣服,话语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未能说出来。便先全了礼节,躬身抬手道:“老奴见过景王殿下。”
沈青鸾知道这个人,甚至前世中还曾与林庆交过手。她微一颔首,道:“嗯,五殿下夜里中邪,撞着鬼了,险些伤了国师。”
敢在国师大人面前言鬼怪神佛之说,也只有这一位会如此毫无忌惮了。偏偏沈青鸾还凑近几分,道:“幸好有本王在。”
她双眸晶亮,平常有多么沉冷如冰的双眸,此刻就有多么明净熠熠,故意继续问道:“是不是?”
即便她不来,郑玄也不会吃什么亏。只是玄灵子性情温和,手段必不及沈青鸾彻底,恐怕还会给五殿下一些情面的。
郑玄无奈答道:“是。多谢景王殿下。”
正待沈青鸾要再说什么时,林庆略略将郑玄向后护了半步,出言道:“这个时候了,您怎么独个儿来这儿。老奴替国师大人给您备轿。”
“你也说这个时候了。”沈青鸾顺着说下去,“夜黑天冷,细雨不绝。一来二去,天都要亮了。国师府就这么留不下本王?”
林庆简直想就这么应下来,但还是缓了缓神,又道:“男女授受不亲,留您在府中,说出去恐怕有损您的清誉。”
有多少人知道她喜怒无常,顶难相处,就有多少人知道沈青鸾对男女之事素无念想,府中后院空置。林庆提什么清誉,仔细想来,好似是怕有损玄灵子的清誉才是。
“国师方外之人,有何顾忌?”沈青鸾反问一句,随后又上前一步,目光直直地与郑玄相对,“玄灵子,你有何阻碍?”
郑玄阻碍顾忌之事岂止一二,什么戒律清规、师命难违,什么国祚压身、天下靖平,他为着这些而活,即便可以做个世外之人,却终究涉身红尘。
眸光交汇,郑玄眼眸清明,声音温润:“并无阻碍。”
他语句微顿,侧过身对身边人道:“林庆,备房吧。”
·
国师府中陈设华贵又雅致,房内用香很淡,嗅来是一种幽然的兰香。
遣来服侍的奴仆先进了一拨小侍,不知是谁派遣,皆是貌美年少的少年郎,似要近前服侍更衣。沈青鸾目光一扫,那几人便都僵不敢动,目光惶恐可怜。
她抬起手,示意他们退下:“换个女婢来。”
不多时,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婢打帘进入,勤谨地为沈青鸾更衣,半句话都未多言。
无限静谧之中,沈青鸾忽而抬眼,问:“你叫什么?”
“奴叫若水。”
上善若水。沈青鸾笑意不甚真切地扬了下唇,道:“你们府中,怎么会用那样年轻的男孩侍奉客人?”
若水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那是林管家特意给王爷挑选的,雨夜寒凉,伺候王爷早眠。”
沈青鸾不置对错地笑了一声,淡道:“他倒是周全。”
两人交谈之中,有人引着办完了事的南霜过来。南霜换了衣服候在屏外,知会一句:“主儿,事情已经办好了。”
沈青鸾抬手让若水下去,再唤南霜近入室中,详问了几句,还算稳妥。
她抬指揉着额心,声音平淡:“陪侍齐谨言来的侍从护卫,是怎么办的?”
“本该永除后患。后来属下发现,他们早让人喂了药,对今夜之事,只剩幻觉一场。”
“嗯?”
南霜道:“属下便留了那些人的性命。那么……需不需查?”
能够拿出这种药物的人,怕是帝宫太医也做不到如此精准。沈青鸾侧首望一眼烛火,道:“不必。是玄灵子出手了。”
一直陪在郑玄身畔的玉虚彻夜未见踪影,恐怕就是去办了这件事。而此事发生时,恐怕她还未至国师府。看来郑玄自从齐谨言登门,早就备下了以防万一的后手。
可是,为什么呢……郑玄此刻又不知道齐谨言继位会发生什么。甚至两人同窗共读,左右也都是有情分在的,何至于防备至此。
沈青鸾思虑未果,吩咐道:“你再办几件事。”
·
细雨纷繁,夜深时愈发得冷。与此同时,郑玄静立窗前,耳畔尽是断断续续的劝说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