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走向与前世相同。丞相共三皇子齐谨正麾下党羽共查此事,在探查刺杀真相时,“意外”知悉已故太子生前做下的许多犯禁之事,让龙体初愈的皇帝勃然大怒,气急攻心之下,罢了三日早朝。
皇后易氏及整个易家,都被人翻手玩弄在股掌之间,岌岌可危,如履薄冰。
而青州乃至整个江南的水患一事,还须李凝调度把握,他是皇帝依仗的重臣,他扶持的三皇子,也是诸多皇子中较为出众的一个。
夏日雨繁,夜风又清爽。景王府中灯火通明,窗牖关了一半,却仍捎进雨来,将窗棂染出一片湿痕。
“……水患凶险。青州治水,已填进去两条当地父母官的命。加之难民北上,流言四起,李相国的学生何达何大人,前儿按捺不住,亲往青州去了。”
南霜将近日所探听到的事情报予沈青鸾知悉。户外雨声忽骤,使得她声音因此稍顿了片刻。
沈青鸾坐于椅上,华服长簪如故,神情中略有三分懒倦之态。听南霜出言时,探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抵着案面,不轻不重、时断时续地叩击了几下,响声沉闷。
“何达无能,他不行。”她语声淡漠冰冷,近似判决,“李相手下哪有合用的人。”
“主儿,那咱们……”
“等。”沈青鸾掷下一字,托茶饮了一口,盏中是景王府常备的恩施玉露,茶汤翠亮。“到了紧要关头,他比本王急。”
南霜闻此言,忍不住添一句:“若至束手无策之刻,李相怕会去寻国师大人共议。”
雨声淅沥,从窗外飞檐而下,灯影摇晃。
沈青鸾搁下茶盏:“他不会先找玄灵子。”
李凝此人看似圆滑老成,实则刚愎自用,隐有傲气。他不到逼不得已一刻,是不会寻恩师之子求教的,何况郑玄的年纪比他小那么多。丞相是草莽平民出身,他对郑父有多感激,对六世高门的玄灵子就有多忌惮,甚至到自卑的地步。
前世沈青鸾与他斗时,将李凝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让这位一世尊崇的相国大人,看着他的弟子接连暴卒,妻离子散。一人之下的紫蟒长袍穿了这么多年,终是荣华消解,归于山野田园。
但重来一次,她无意再殚精竭虑地夺位,也与李凝并无那么严峻的直接冲突。
茶盏熨着手心,沈青鸾望向雨幕外,静默片刻,忽问:“寻医仙的事,有眉目了吗?”
南霜道:“江州的人回报,已经有了线索……”
正在两人交谈之中,一个身影从雨中冲来,扑通一声跪在堂前,浑身被雨浇透,急忙抬首道:“主儿,方才五皇子他……进了国师府。”
齐谨言那儿,她早有人手布置,就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负责之人正是堂前的北雁。
沈青鸾眼皮一跳,扣着甜白釉瓷器的手微微一顿:“这个时候,玄灵子早该歇了。”
“是。旁边的人见着,说府上的人谢绝不去,不得已才去请示了国师大人。”
仲夏夜之中,雨繁风冷。兼前些日太子薨,治丧事重,郑玄应也十分耗费精神。沈青鸾思及此,连半刻都不想耽搁,当即起身拿了件披风,举伞拔足便走。
雨落青伞之间,南霜即刻便跟上,急道:“主儿,先备车马,您稍等……哎,拿灯来!”
眼看劝阻不住,南霜从沈青鸾手中执过伞,将另一手接过的金罩纱灯敛在伞下,随她步入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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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燃起,齐谨言的面貌递至眼前。
郑玄是夜中披衣而起的,此时衣袍未及严整,但盘扣一颗颗系好,衣领遮到颈间,还算得体。
他点了香,听耳畔的诉说之声。若非前世做错过一次,初逢如此情真意切之语。他念在与齐谨言多年同窗的情分,或许还真的会相信几分。
“殿下是说,那日晕倒在永宁殿,由我医好的世家之女,是景王?”
齐谨言点头,违心道:“我也是最近才知晓。”
齐谨言何时知晓,郑玄并不清楚。但他早已了然此事,更无须旁人多言。
一向清净寡言,不结党营私、又少红尘亲友的郑玄。在齐谨言眼中早从一个有力的砝码变成一个操纵不了的废物了,但此事有关于景王手底下的势力,由不得他不上心。
“因我前几日与她有些误会,所以想请师兄你为我辩言几句。”
这位国师曾是皇子伴读,五皇子是要蹭着一份师门的关系。
郑玄就坐在一盏烛火旁,来不及梳拢束起的长发披落下来,黑色发丝间掺杂了几缕霜白银丝。他双眸幽然,静得几乎看不见波澜。
他说:“长清师承明玑子,五殿下此言,是从何论起?”
齐谨言怔愣片刻,他头一次听到郑玄这么有攻击性的回绝,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长清,你……”
郑玄沉凝地望着他。
帘外雨幕冰冷,他要费尽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攻至心门的敌意。
郑玄心思清明,不会为还未发生的事情追讨诬害,徒生孽债。但不代表他愿意纵容齐谨言在自己面前表露出这种鲜明的利用意图,更何况是冲着沈青鸾的。
“长清,”齐谨言吸了口气,换称呼道,“你为何要搅扰我的计划。”
对面之人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便是这种目光,让齐谨言心中更加生妒。
“我已将景王收入麾下,已有她作为夺嫡助力。郑长清,你明知我这么多年都在为夺嫡准备,又为什么要横生枝节,让我失此臂膀。”他豁然站起,“太子离世前夜,你们究竟说了什么”
郑玄诧异抬眸,似乎是有些疑惑对方是从何得出的这等言论,他看着面前之人,语声清淡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