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回到派出所的时候约莫8点半,聂芷兰,马昭,朱防和其他几位民警正好从楼上下来。
怎么样?
没事,打了针。女孩迎上去,接过聂芷言的勘查箱。
打针?聂芷兰不可思议地看向她的妹妹,女人紧抿着唇,并未搭理。
走,去王斌家,搜查令拿到了。
王斌家在西扬口34号,离姻缘树大约5公里,离埋尸点夕蒙山却很近,不足一公里,一行8人坐车,7分钟后到达。王斌一家三口外出探亲,只留有老人在家,门是年迈的父亲帮他们开的。
老人家,我们是警察,有东西放在你们家,需要找一找。马昭亮出警官证。
王斌父亲也不笨,看出端倪,着急道:警察同志,我家儿子很孝顺,平时经常助人为乐,不会干坏事。
老人家别担心,我们就随处看看。朱防上前握住他皱纹累累的手安慰。
聂芷言和其他五人戴上手套进入屋内,两人一间房,开始仔细搜索。
小卧室是王斌的父亲和儿子住,隔代亲,老人家很疼孙子,进门的一面墙贴满了奖状,布置简单却很温馨。我孙子很乖,年年被班上评为三好学生,说长大要向他爸爸学习,帮助更多的人。
帮人?
我儿子王斌,以前在厂里上班,儿媳妇是乡里中学的老师,他们俩加起来的工资不低,但因为长期资助孩子们学习和生活,存不起钱,就不打算换房子,一直住在这个烂房子里。老人家打开一个盒子,你看,这是每个月的汇款单,还有很多孩子给他写信。
聂芷言拣起一摞打开,捏着里面一封封发泛黄的纸张,似千斤重,沉甸甸的。
她哽着喉压低嗓子道:老人家,让我看一看床底。
没什么东西下一秒,女人掀开床单,拉动蓝色编织袋拉链,两件衣服,一条裤子映入眼帘。
这是
身后的朱防一眼认出:这是林盛复当天穿的。
聂芷言的手微微一顿,把编织袋拎了出来,眼神变得晦涩,一分钟前她希望王斌是无辜的,希望他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帮助那些孩子。
老人家,您过来一下。女人余光瞥到衣柜上面的摆置不规整,抬来一条凳子,站上去,身高刚好可以看到衣柜顶。挪去几本书,两个盒子,直径大概2分米的空心墙孔一览无余。
这个洞很早就有了。老人家急着解释。
衣柜上布满灰尘,唯独盒子和书旁边,以及墙孔里调节时针和分针的转动轴一尘未染。女人叹了一口气,动作缓慢地从凳子上下来,朱警官,劳烦取下客厅挂着的大钟。
另一个房间,负责搜查的万桐翻找了大半天,却一无所获。床头挂着两夫妻婚纱照,男人身子左侧,揽着女人的腰,亲密无间。女孩的视线无意间停在那光洁的,没有一点胎记的皮肤表面。
两颗痣呢?还是说零几年影楼就能磨皮去痣?
第13章
chapter 12
客厅的挂钟被取下,如聂芷言所料,其后的孔洞直接通往王斌父亲的房间。人证物证具在,作案动机,作案条件具备,似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王斌。
他不是凶手。万桐掀开老旧的布帘子,斩钉截铁的话语从她喉咙蹦出,或者说,王斌还有帮凶。
屋里的人同时将视线投向女孩。是我做的。客厅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戴着眼镜,怀里抱着约莫八岁小男孩的男人放下孩子,对一旁的女人道,把毛毛带进屋。
他一瘸一拐,不慌不忙地拣了一张凳子坐下。
警官,我交代,林盛复是我杀的。
马昭条件反射拿出笔开始记录。
王斌从林盛复拖欠工款说起:就是因为相信林董的为人,我们定下口头协议,只要庭外和解他们就马上把钱付给我,那十万块钱是给孩子做手术用的。但他不仅不给,还借机辞退我,找人打我,腿因此废了,所以我对他恨之入骨,早就想杀他。
请继续交代作案过程。马昭道。
那天毛毛生日,两个朋友来我家喝酒聊天,喝到9点多,我借口离开,把林盛复杀死后埋尸,然后回家调动时间,制造不在场证据,他们走后,我怕事情败露,挖出尸体,开车运到滨南市西区浏阳村焚烧。
套·牌·车的车牌号是多少?万桐查过这辆车,是套·牌·车。
江bhe329。
2号晚上这辆车在肖家砭加油站加油,驾驶员不是你,怎么解释?女孩接着问。
那,那是我腿脚不方便,花钱请的代驾。王斌的指甲深陷,不自知地抠动膝盖上的肉,神情紧张,他其实很少说谎,众目睽睽之下说那么多违心的谎话,连呼吸都在和自己斗争。
万桐从男人眼神中顿悟出他明显是想帮凶手顶罪,甩出两张打印的照片,情绪有些激动:王斌,你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刚小产不久的妻子,是什么人能让你帮他顶罪?
我提到家人这个软肋,王斌的双眼瞬间通红。
屋里的小孩因为受到惊吓开始嚎啕大哭,王斌妻子抱着他,下巴轻轻地抵在孩子的头上,右手拍打他的背,隐忍地流下了眼泪。
老人家却是第一次听说,顿时气红了脸,从聂芷言的身后操·起一条长凳就要冲过去,被两姐妹拦下。
老人家,您先别急,我们警方不会让人平白无故顶罪,一定查清楚。聂芷兰抢过他手上的凳子,安抚情绪。
狗·兔·崽子,你要是敢丢下我们爷仨去蹲监狱,我马上就死给你看。你,你,啊?就没为毛毛考虑考虑?有个杀人,吃劳改饭的父亲,他永远抬不起头!老人家越说越急,差点倒不过气,手撑住墙,佝偻着咳嗽。
爸。王斌死咬下唇,始终一言不发。
屋子外,围观的邻居吵吵嚷嚷,议论纷纷,穿黑色短衫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跨过警戒线,民警来不及把他拉回,他便跑进客厅,跪到王斌的身前。
啊,啊,啊。他死死拉着王斌的手,一会儿指向聂芷兰,一会儿跪拜,一会儿做抹脖子杀人的姿势。
他手舞足蹈的时候,万桐仔细地观察他,她发现男孩耳后的两颗痣,位置,排列和照片如出一辙。
王斌摇头拒绝,想拉他起身,男孩狠狠地对着他磕了三个头,眼泪和鼻涕混杂着淌下。他啊,啊两声,抢过马昭手里的笔,飞快地写字。
人是我杀的,和王叔无关,那个女人想查案,我就打算惩罚她。
原来聂芷兰第一天来雷龙县,在凌晨面馆吃面的时候,王斌和杨帆便坐在她身后的桌子。女人与夫妻俩聊天的所有细节,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杨帆当晚就想向聂芷兰动手,奈何看到她腰间别着手.枪,加上其他民警又很快赶来,就此作罢。随后几天一直跟踪聂芷兰,今晚刚好看到她单独下楼,穿的便衣,腰间也没有枪,就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哪知道那人却是聂芷言。
我杀了人,开车运尸体上山,慌慌张张下山,遇到王叔,告诉他经过。
夕蒙山土壤稀薄,王斌见事已至此,不想杨帆前途尽毁,决意帮他掩盖。把朋友送走后,两人运尸体到西区焚烧,抱着侥幸心理,那里地广人稀,万一没人报案,他们都没事。万一查到,他脱下林盛复的衣服藏在家里,目的就是帮杨帆顶罪。又让杨帆去指认他,洗脱男孩的嫌疑,还有故意调错挂钟时间,制造不在场证据,一切的一切都把矛头指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