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涛闻言, 艰难地抬了抬眼皮,双拳已经难以合拢 。
人性永远是贪婪的,两千块就可以买通开垃圾车的不问前因后果就把你运出来, 你们竟然还拼着命保护那些人。
国庆前五天是旅游黄金期, 泔水车和垃圾车的需求量比平日激增数倍,五点到六点半正是晚上营业前,这两类车辆来来往往最密集的时期。凶徒当天下午把褚涛从泔水桶拖出来, 装进麻袋,扔进垃圾车,告诉开车的驾驶员袋子里装着神秘的东西,需要往外送。万里巷必经出口等待着密切监守的车,一路跟踪,到四下无人的地方才将垃圾车里的麻袋卸下来。
随后的几天,两个歹徒一直待在地下室,没离开半步,无从可查,神不知,鬼不觉。
冷笑声回荡弥散,蒙面的人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对着话筒点头哈腰:老大,凌晨了。
送他上路吧。
褚涛觉得死神在靠近,凭着残喘的意志,他抬起头,凸起的双眼强打起精神,像往日出勤抓犯人那般紧盯着对方。警·察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会向凶徒低头。
大剂量的冰冷液体瞬间没入他皲裂的皮肤,铁架上的大男孩睁大了眼,绑着的双臂止不住的颤抖。生·理反应,颈间凸起的喉结不停滑动,只不过一分钟,开始慢慢放缓,放缓
老大,没动静了,但眼睛没闭,头还死死地撑着。蒙面人探了探他的鼻息,用力推动他的肩膀,阳光的大男孩终究重重地埋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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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辆警车、勘查车和救护车呼啸在乡间狭窄的道路上,万桐开着自己的车,载着聂芷兰和聂芷言。20分钟前,凌晨零点3分,市局值班室接到匿名电话,只留下一句话:礼物已经送出,涡阳村77号废弃工厂。
通话时长短,号码是没有实名制的黑卡,查不到匿名者定位,值班的马昭立即给聂芷兰打电话,并按照部署,召集人员。
搜救队,救护车,爆破组,等一线精英集结,朝目的地而去。
万桐油门踩得急,紧皱的双眉带着怒气。
桐桐,大家都急,但安全为重,先头部队已经快我们一步。坐在后排的聂芷兰拉着右侧的扶手,黑夜90码跑乡间小路,从来不敢想。
万桐置若罔闻。
聂芷言系着安全带提心吊胆,没有急躁,低缓的嗓音提醒她:桐桐,慢一些。停顿两秒,补充道,尽量慢一些。
万桐轻踩刹车,车速从90降到80最后降到60码,她没有说话,双手握着方向盘。先头部队的车已经停满工厂外的空地,万桐的车以及几辆后来的车整齐排列在一公里开外的乡间小路右侧,留有左侧通行空间。
他们锁上车,步行往前走,倒数第二辆车,后排靠右的窗户突然下滑,一个黑色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放了进去。
十几束白灯照亮工厂外的空气,爆破组组长给聂芷兰汇报消息:聂队,扫描过,里面安全。
好。聂芷兰回过身,安排道,搜救队和急救医护与和我们一起,其他人原地待命。
汪,汪汪。几声犬吠打破黑夜的宁静,咘咘的训导员拉着它,面露担忧,小家伙最近几天的状态不是很好,食量也有所减少,只有小万警官在的时候,它能欢脱地玩一会儿。
它就不进去了,换威武和大灰吧。聂芷兰说完,握着·枪,上膛,手做指令,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万桐俯身摸了摸咘咘的头,也跟上。
聂芷言目视着众人进入工厂,弯着腰轻柔地抚着咘咘的头,马犬炯炯有神的眼眸似乎蒙着雾气,发出嗷嗷的声音。
他们一定会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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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内,警犬很快找到地下室入口,木板从外面被打开,预示着凶徒可能已经逃生。他们顺着木质的楼梯往下走,脏乱的饭桌旁横躺着两个人,鲜血还在往外淌,不知是死是活。
死了。上前查探的民警道。
朱防,通知外面法医科的同事,其他人分开,搜查证据。
他们寻着光亮朝里走,铁架上绑着的人,让众人目光一滞,万桐瞬间红了眼眶。
他牺牲了。急救医生沉重地摇了摇头,向褚涛低头默哀,刑侦支队所有人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噤了声。
聂芷兰右拳紧握,牙床咬得咯吱作响,一步一步往褚涛的方向迈步。有不少男儿流下滚烫的热泪,他们低着头,尽量不发出啜泣声。
万桐一瞬不瞬地盯着褚涛,昔日与他相处的画面一幕一幕放映。
我比你大一岁,就叫我哥吧。
妹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上刀山下火海都得去。
我女儿可乖了,愿不愿意当她干妈?
你啥时候结婚啊,生个男孩,我不介意让涵涵发展发展姐弟恋。
涵涵三岁生日,今晚我陪她们母女俩,明儿再请大伙吃饭。
万桐捂住嘴,牙齿咬着虎口,泪水一串一串往外涌,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朝木梯那边走。
去哪儿?聂芷兰松开褚涛四肢的束缚,没有回头。
拿点东西。涵涵托她带给褚涛的画。
朱防跟着她。
聂芷兰眉头紧皱地看着褚涛双臂的肘窝,担忧的神色显而易见。法医科只有两个人,所以下来的必然有聂芷言。
木梯的拐角,万桐和聂芷言眼神对上,女人觑着她还有泪水倾泻的眼角,心下了然,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拎着勘查箱迈开腿。
吕栋栋戴着手套仔细查看饭桌旁的两个人:老大,这个人胸前和背后两处枪伤,那个人三处枪伤,都在原地致命,没有移动痕迹。
好。聂芷言转身,一众低着头的同僚映入眼帘,她紧了紧握着勘查箱的手,慢慢靠近,两三位民警让开路。
褚涛平躺在冰冷的地面,走得并不安详。
聂芷兰刻意将他肘窝用脱下的衣衫盖住,但法医的敏感度,以及专业性,聂芷言已经下了判断,注射毒·品过量致死。
女人敛眸,手臂开始不自觉发抖,她浅而急地呼着气,一次又一次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面前的是褚涛,经受非人般的折磨,你要帮他开口说话。
聂芷言,毒·品虽然是洪水猛兽,但你有义务面对它,必须面对它。
尽自己的努力减少其他人受其迫害。
聂芷言,不要怕。
她再次睁开双眼,虽然眸底还是闪烁着迟疑,但已经蹲下身,颤抖着手掀开盖着褚涛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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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桐刚出工厂,咘咘就扑过来,她大咧咧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花,抱着马犬,沙哑着声音道:咘咘,我在工作,等回去再给你喂好吃的。
放下咘咘,万桐偏过头对着朱防说:朱哥,我去车里拿点东西,涛哥女儿的,你不用跟着。
行,你去吧。
汪,汪汪,汪汪汪。咘咘又是一阵急切的犬吠。
训导员建议:小万,你就带着它一起吧,也安全。
走吧。万桐答应,接过牵引绳,打着电筒,走向黑暗的乡村小路。
咘咘,涛哥离开我们了。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