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总,君子动口不动手。”
“......”右手骤然落空,半身重心几度偏移,被撞退几步。
柏秋池不知何时,竟也悄然无息地进了屋,他闪身挡在贺幸的面前。
盛玉宸离得他太近了,肩膀不免相抵抗,面面相觑间,呼吸都能在咫尺间交换。
“小人**两巴掌!”
盛玉宸一字一字地往外蹦,浑身的狠戾勒成阴爪,迅速地往柏秋池脸色扬。
这次,柏秋池倒是吃了亏。距离过近,盛玉宸出了个阴招,先用肩压制住柏秋池,继而在他的余光盲区内迅速出拳。
柏秋池眸子骤缩,他忽而偏头,镜面折射出冷光。
“.......盛总!”
“盛总!”
屋内所有人全然变脸,纷纷要上前劝架,却被柏秋池一声呵斥惊退。
“你们都出去。”
柏秋池冷然地启唇,沈彦彬和贺幸快速地对视了一眼,伴着一声落锁声,屋内只剩下他们俩人。
“你先放手,我们坐下聊。”
“聊个屁!”
盛玉宸气得面目通红,柏秋池不满地啧了声,眼尾无意缭转,手下一并跟着用力,盛玉宸呼吸一滞,嚷嚷着不得不坐下。
“吱呀——”长椅在地板上挪出长音,盛玉宸忿恨地瞪着柏秋池,一副要将他拆骨入腹的架势。
柏秋池反手撑坐在化妆桌上,长腿随意地点地,他取下眼镜,低头靠指腹将镜框沿边摩挲一遍后,再重新戴上。
“你又不是近视眼,装什么逼啊?”
和谐不过两秒,盛玉宸又吹起了战争的号角,拉开了斗争的横幅。
柏秋池置若罔闻,他单手撑着桌沿,微微仰头朝盛玉宸牵扯嘴角。
“常思原很看好贺幸,说是形象好,又是学院派。所以先下手为强。”
“放屁!常思原签谁不行,非得签贺幸?!不就冲我来的吗?柏秋池,你敢做不敢认,孬种啊。”
盛玉宸火冒三丈,他怒拍椅把手,椅子丝毫未动,倒是拍得他手疼。
柏秋池失笑,手指灵活地在桌角跳跃,像在触碰软糯的棉花。一牵一扯就拉出丝来。
“盛总,我哪儿知道您也看上了贺幸,早知道,我一定是让给您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盛玉宸这张臀就没好生挨坐的时候,三五秒内定是被柏秋池挑起。
“盛总,两年四个亿,旻思兴许能超前完成。”
就在盛玉宸的拳头又要飞刮过柏秋池鬓角的刹那,一沓白纸突然隔开了俩人的面孔。
这一枚惊雷空投,连掩体都无,根本无处可逃。盛玉宸翻着纸的手都微抖。
盛玉宸的呼吸愈发急促,像只漏气的劣质喇叭,松了配件,连声屁都吹不出。
“.......”白纸像猛落的白雪,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白纸是新裁的,还带着锋利劲儿。
“整我是吧?!”
柏秋池脚尖忽踮,领子又被人提了去,柏秋池不禁哀叹,盛玉宸同志对纺织工艺的破坏功力,已经严重影响了社会进步。
“盛总,愿赌服输嘛。”
“输个头!我宁愿死也不可能输!”
盛玉宸端出一副不畏强权,宁死不屈的架势,像极了行狼牙山的壮士,表现出的百折不挠班的精神,着实让人钦佩。
柏秋池饶有兴味地盯着盛玉宸看,目光落到他若隐若现的锁骨上,眸底蒙上了一阵暗。
盛玉宸的虚张声势在几秒内就瞬时瓦解,以及那只愈发颤抖的右手更是将慌乱暴露无遗。
“....啪嗒!”
盛玉宸只觉掌心一滑,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柏秋池也循声低头,很快又抬起头来。
“柏秋池!你干什么!”
盛玉宸脸色大变,声音都快破了胆,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已被抵在墙面。
盛玉宸的四肢像被钉死在白墙上,压根动弹不得。柏秋池单手撑墙,将盛玉宸锁在范围内。他不言不语,只稍动下颚,睨着盛玉宸。
柏秋池以优越的身高优势增加了盛玉宸的心理负担,盛玉宸抬眼,甚至能嗅到柏秋池的鼻息。紧盯之下的五官亦变得清晰。盛玉宸清清楚楚地看见柏秋池内尖外扩的丹凤眼,迸发出的目光,深不可测。
“.......”柏秋池又近了一步,盛玉宸屏住了呼吸,手指不由抓墙,指甲都被揿弯了。
柏秋池狡黠地弯了弯眼,继而慢慢吞吞地蹲了下去。
盛玉宸竟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盛玉宸感觉脚踝内侧被手背蹭过,但一闪而过后就无知无觉。
“毛衣上的纽扣都被你扯下来了。”
“.......”
柏秋池用两指夹住纽扣,在盛玉宸面前晃了晃。盛玉宸的脸半白半红,眼底烧起的火能点燃一窜炮仗。
这个王八蛋居然敢调戏他。
柏秋池似乎背后长眼,精准地反手钳住盛玉宸企图偷袭的魔爪。
“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怕盛总不愿意。”
柏秋池技巧性地将盛玉宸擒住,盛玉宸抽不出手,就着一个别扭的姿势被柏秋池锁在怀里。
又有一份文件纸扬到盛玉宸面前,盛玉宸怀疑柏秋池是个蟾蜍,张嘴就能吐纸。
盛玉宸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发出了抵死般地惊叫。
“我去你的!你想鸠占鹊巢啊!”
椅子突然像不倒翁,前后左右颤颤巍巍地晃起来。就在这半当中,盛玉宸又凌空一脚,它终于不堪一击地轰然倒下。
“盛总,我来包养你吧。”
“待遇和我那会儿比,再多些。”
盛玉宸想反手就抡柏秋池一巴掌,可身后铁钳般地力道叫他寸步难移,盛玉宸瞪着泛红的眼,已在去世边缘徘徊。
第30章
“乔霄,你现在不能进去!盛总说了谁也不见——”
赵秘书一个头两个大,她惊觉自己的臂力在这几日突飞猛涨,锁喉拧臂信手拈来,闭着眼睛都能精准瞄准方位。盛世集团的保安个个处于失业边缘。
“我......”
乔霄刚吐出一字,只听房内一声吼,仿有路见不平的气势,能够击穿所有豆腐渣工程的承重墙。
“嘭——!”
刻着浮夸镂花的门遽然撞向墙面,乔霄惊恐地抬颚,刚要开口,眼神猛变,嘴巴失控地大张着,忘了维护表情管理。
“常思原,少他妈在这儿和我放屁,老子不会给你们一毛钱!”
“咣当——”混着心惊肉跳的声音,地板上突生许多四分五裂的碎片,不知什么东西被甩了下来,场面十分混乱。
“盛总,这白纸黑字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是有法律效应的。”
“去你妈的法律效应!你们这是欺诈,我要报警!”
盛玉宸边吼边往外走,鞋底踩过无数碎片,发出咯吱的声音。
“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啊?!”
盛玉宸抬手猛拍门板,门板在暴力施压下又爆出吓人的狂吼。所有人纷纷低下头,噤若寒蝉,连气儿都不敢出。
噼里啪啦渐起的敲键盘声,试图将一切掩饰过去。
“盛总,明天我就会请法务过来。”
常思原盯着盛玉宸的背影挑以一笑,他单手插袋,顺势将周围环视一圈,仿若在欣赏自己即将到手的囊中物。
他擦着盛玉宸的肩走了过去,经过的同时拂动了一股冷气,以至于盛玉宸没反应过来。
乔霄不知所措,他踌躇着要往前走,步子一前一后却不晓得该怎么迈。
“......玉......”
他的叫唤最终还是在盛玉宸疾步离开的背影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盛玉宸揿着电梯的力道都变得狠戾,电梯面板上缓慢跳动的红色数字都像在火上又浇了桶油。
狭隘的电梯空间更添压抑,盛玉宸都快喘不过气来。
电梯提示音突响,像是救了盛玉宸一命。他迫不及待地冲出去,又火速地上了车,油门没有缓冲地往死里踩,劲风如刀割面切着他的侧脸。
盛玉宸头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车子早已超速,却毫无知觉。
.家里
“吱——”车轮堪堪地摩过水门汀后,终于刹停下来。
“.....嘭!”盛玉宸怒摔车门下了车,他抖着手去按电子锁,一不小心按错了数字,电子锁发出警报声。盛玉宸的耐性到了极点,他紧抓住门把手,不顾疼痛一顿乱踹。
在电子锁三番五次地警报中,盛玉宸终于输对了密码。
他甚至不脱鞋,几步就往书房冲。他猛然拉开抽屉,数个文件夹微微发颤,他胡乱地翻箱倒柜,可手却越来越抖。
旻思今天对外高调宣布上市股票,并以各式各样的长篇通告在各大媒体横霸。
“吴若菲 旻思合伙人”“贺幸 旻思”“神秘旻思 何为四亿”类似的标签也被热炒至微博头条。
各大营销号像上了发条,同时复制粘贴一样的文案,将‘旻思’两字推到舆论高潮。
偏偏没有任何人提及盛氏集团。
柏秋池在以绝对优势压制,并企图以此来攻破盛玉宸的心理防线。
“.......嘶!”盛玉宸近乎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那一份印着耻辱的对赌协议狠狠撕碎。他的手都蹭红了,骨节更是凸凹欲裂。
盛玉宸快杀红了眼,那纷纷落下的碎片,他还嫌不够,撕成了半,还要再怒撕两下,不碎成了屑,都难解恨意。
“嗡....嗡.....”
手机突然不安分地叫了起来,盛玉宸看都不看就接了起来。
“盛总,考虑得怎么样了?”
盛玉宸怒极反笑,他捏紧手机,一张口都快挤出口血。
“孙子,你爷爷我正想找你呢。”
电话那头的人温柔地嗤笑,语音在缭转中更加柔情。
“开门。”
盛玉宸心口一跳,他半信半疑地下楼走到门口,按下门把手,柏秋池含笑倚在门边。
“......”
柏秋池稍一逼近,盛玉宸就反射性地往后退一步,刚才的豪言壮语仿佛是走错了片场,背错了词。
“常思原说你情绪激动,我生怕你出事,就过来看看。”
“毕竟破产,正常人都承受不住。”
柏秋池往沙发把手上随意一坐,他朝盛玉宸努努下唇,露出惋惜的表情。
意料之中的拳头又迎面而来,柏秋池只微微偏头就轻而易举地躲过了。
再下一次反击来临前,盛玉宸已被掐住了双手,面抵白墙。
“盛玉宸,你这性子得改改,这么冲动,以后铁定吃亏。”
“我.....改....你.......妈........”
盛玉宸被压制得不得动弹,左脸快被白墙揿出凹洞来,他咬牙切齿地怒呵,眼底却快被红血丝撑破。
柏秋池稍一用力,盛玉宸又发出哀嚎,他冷冷地睨着盛玉宸,眼锋终于不再隐忍,曝露出残忍。
“柏秋池......我盛玉宸不是输不起,但你这下三滥的招使多了,你会不得好死的。”
柏秋池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笑,可眼神冰封一动不动。
“什么下三滥?我还能按着乔霄的头逼他酒驾不成?他自己谎话连篇,错做了事还狡辩,一点愧疚懊悔都没有,自毁了前程,这也能怪我?”
“是你故意引导他说那些话.....你居心不良!”
盛玉宸快疼出了汗,脸色趋向惨白,青筋也因抵御不了疼痛而爆。
柏秋池眼神晦暗,眸子呈黑,眨眼间危机就愈发汹涌。柏秋池前倾凑得更近些,气声自喉底游走。
“所以你觉得乔霄没错,都是我的错?”
“你精心设计一个局,安排他跳进去,毁了他的所有,你还有脸反问我?”
盛玉宸一动身,手腕的疼痛就延续到指尖,直冲脑门。盛玉宸的脸上布满了汗,可嘴上仍不饶人。
柏秋池无声地转了转眼珠,他的手不自觉地一松,盛玉宸得了空。
“我从没想过害他,只不过是了解他,至于喝了酒之后,他会干什么,我哪里算得到?”
盛玉宸感觉到身后的压力在逐减,他趁机卯足了劲儿,一个翻身抽出了手!
“啪!”
这一拳是实打实的,终于招呼上了柏秋池的侧脸。他的嘴角即刻红肿,火辣辣的疼痛如针刺密集而至。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司机刘勋是你的人?”
“是,你是不可能按着他的头逼他去酒驾。但如果那司机不偷拍乔霄喝醉的照片,不在事发时和你通风报信,或许这事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推波助澜比见雀张罗还下作。”
盛玉宸揪起柏秋池的衣领,力气之大,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柏秋池慢慢地转过脸,他盯着盛玉宸的眼睛,突然咧嘴。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风流精明,不然再多些商场上的狠辣。我现在发现我错了,你还是个是非不分的混蛋。”
“当然,既然这么心疼乔霄,何不同甘共苦?”
柏秋池将盛玉宸的手一根根掰开,盛玉宸心升不好的预感,还来不及反驳,只听柏秋池不紧不慢地说。
“基于贵司目前的市值已经不能同对赌初期相比,掉价颇为严重。单凭现在的贵司,兑现不了赌约。我同你盛总也算有些交情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包括你这套房还有你,我都要定了。”
柏秋池好整以暇地盯着盛玉宸,十指慢慢地交叉相握。
“......你休想.......!”
“明天早上我就要看到盛世的股权转让书,包括这套房子的房产证。”
“否则,等闹到要打官司的地步,就别说我不给你留情面了。”
柏秋池慵懒地伸了个腰,他一个跨腿重新坐回那张长沙发上,手在茶几上的果盆里顿了顿,才挑上了一个橘子。
他不紧不慢地将皮剥开,再将橘子一掰为二后,慢吞吞地送到嘴里咀嚼。
多余的汁液浸润了口腔,柏秋池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我多坐一会,明天再搬进来。”
“......”
盛玉宸从小到大都是一条霸龙。院子里的邻居都说他是顶坏的崽子,不欺负人就是今天积了德。
结果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今天变成他盛玉宸,被人在头顶拉屎撒尿。搁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但盛玉宸能混到现在,总也不会是个莽夫,心里的小九九也多得能成列成行。在同柏秋池一而再再而三的交手中,他渐渐明白——就目前情况看来,只有以退为进才最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