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羊皮卷的背面被人写了数百个祁北修。一笔一画,工工整整。
是裴寄写的。
裴寄是有多爱祁北修啊!每一笔每一画每一个名字都是藏不住的情深意重。
甚至能让人透过这简单的笔画,看到夜幕降临时,裴寄无聊的坐在桌边,满心满脑子都是他的师兄,然后执起笔,无意识的一笔一画将爱人的名字写在了羊皮纸的背后。
祁北修的目光在行军布阵图上停顿了好久,他的眼里根本就容不下其他,根本不知道这张行写布阵图代表了什么。
他只看到裴寄对他深深的爱。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是隐藏不住的雀跃,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羊皮纸卷起来,折叠好塞入了袖口。
再次转身回了床边,低头握住了裴寄的手,轻轻在他的唇角吻过。
裴寄浓密黑长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感觉到唇边的温柔,眼睛都没睁,却迷迷糊糊的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
他是一个很警惕的人,平常一点风吹草动就醒了,可现在因为他鼻尖闻到的是太过依恋熟悉的味道,裴寄不但没有醒,反而在祁北修的亲吻里睡得更熟更香了。
祁北修替他盖好被子,依依不舍却仍旧转身离开。
苏子言知道一切无可挽回了。
他知道祁北修不可能将这张行军布阵图透露出去。
他也知道,祁北修拿走了这张行军布阵图以后,裴寄与修士们商量的行军路线就被魔族知道了。
然后被魔族将计就计,来了个瓮中捉鳖,导致全军大败。
之后就是裴寄的悲惨遭遇,因为他下了军令状,也因为他的傲骨不屑逃跑,被紫霄宗捉拿回去,关入婆罗炼狱七七四十九日,最后被做成了魔镜。
不管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因为旁人出卖背叛了裴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可是苏子言知道,这件事情到最后全部会怪在祁北修的身上。
就因为他拿走了这张行军布阵图。
不该拿的,他不该拿的。
裴寄自己说是因为他不屑逃跑,甘愿被紫霄宗捉回去折磨。
可是苏子言心知肚明,除了那一身的傲骨,裴寄更害怕知道事情的真相是祁北修背叛了他,他害怕是这个真相,所以从来都没想过给自己洗脱罪名,只彻彻底底放弃反抗。
世间执念,不过隆冬弱水千层冰,斧砸锹凿不能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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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祁北修依原计划去了无极谷, 无极谷内有许多天然的迷魂阵和绝杀阵, 凶险异常, 就算他对阵法天生敏感和熟悉,在谷中的迷魂阵法下也不敢大意。
或许他与裴寄心有灵犀,某一日突然便心神不宁, 破阵一事,最重细心,最戒焦躁,他的恍惚出神导致在迷魂阵屡屡踏错,被困住足足两月有余, 但好在如愿以偿的学到了血杀落神阵。
等他出谷时, 剑中的苏子言血都凉了,裴寄怕是凶多吉少, 可一切已经成定局,彻底无可挽回了。
苏子言知道他虽是局中人,却参与不了其中的事, 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看客。
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明明知道故事的结局, 却不能阻止,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祁北修出了无极谷,发现传讯玉简里有很多裴寄发给他的消息, 但都被迷魂阵给屏蔽了,让他一条都没收到。
出谷后,祁北修立马回了信息, 但是却石沉大海,他慌得不行,不知道究竟错过了什么,只得匆匆去了裴寄在青禾的驻地。
可驻地人去楼空,青绿色的帐篷早就破败不堪,而当初快被赶回大本营的魔人,又重新出现在青禾洲,肆无忌惮地掠夺着这块土地。
祁北修隐隐觉得事情不妙,却仍旧抱有一丝希望,他的阿寄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不管怎么样,先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
祁北修用隐身术潜入魔人的住处,趁着天黑虏获了一个修为不俗的高阶魔修,他也不啰嗦,拼着神魂受创的后果,直接用搜魂术侵入魔修的大脑内,获得他知道的所有信息。
搜魂术虽歹毒,效果却出奇的好,魔修惨叫着毫不隐藏地泄露了所有的秘密。
剑中的苏子言沉默地听着魔修的话,在那一声声惨叫中捋顺了所有的关键。
是程歌。
整个事件的操纵者包括背叛者竟然是程歌。
程歌与裴寄皆是少年剑修,同辈剑修总想分个高下,可程歌回回比不上裴寄,回回被裴寄打得狼狈不堪。
当初因为程歌欺负过祁北修,裴寄又记仇,所以每次与程歌打斗时,都会故意让他出丑,打败他后还顺便要讥讽他两句。
剑修一道,只做第一,他不甘做万年老二,更忍受不了这种耻辱,便怀恨在心。
日积月累,这种恨意逐渐占据了他的内心,像恶鬼将要爬出地狱,压都压不下。
他程歌才是紫霄宗里师兄弟崇拜的对象,他才是众人的楷模,他才是这天下第一剑。
他要让裴寄死。
裴寄也必须死。
他要让裴寄万劫不复,永世都翻不了身。
而这一次就是最好的机会。
此次裴寄是主将,他是副将,他知道裴寄所有的安排,包括布局和行军路线。
于是他将自己改头换面伪装好之后,去魔族驻地与魔君勾结,将布局完完整整地透露给了魔君。
裴寄虽然知道程歌不服自己,却没想过在布局上要防着他,也从没想过他会害自己,毕竟都是同一宗门出来的,私底下偏见可以有,但是会以大局为重。
可是没想到,程歌竟然自私恶毒到拿战争做棋盘,将同门修士的生命做棋子,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为害死他,赢回一个所谓的虚名。
而一切也如程歌想的那样,修士阵营果然大败,裴寄也被捉回了宗门。
事发之后,程歌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心思打理,做一些伪证。却哪知道裴寄的行军布阵图竟然不见了,这样的军事机密一直放在他一个人的营帐,外面巡逻的修士更是从来没断过。
程歌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于是顺水推舟,将勾结一事全部推到裴寄身上,而奇怪的是裴寄居然从始至终不发一言,任由程歌将污水泼在他身上,甚至不为自己辩解半句。
祁北修面无表情的听着魔修的话,他一直沉默着,垂下的双眸里星辰陨落,再无生机。
俊俏的脸在暗淡的月光下没有丝毫血色,唯有眼眶红得像要滴下血来。
他从魔修的口中听到裴寄不反抗不辩解,安静的下婆罗炼狱时,突然弯下腰捂住了胸口。
像被人硬生生的扎了一刀,让他疼得厉害,仿佛刀剐肺腑,一刀一刀,让他肝胆寸寸尽碎。
阿寄阿寄他一向低哑的嗓音竟染上了哭腔,一字一句喊出来,带着无限的凄凉。
喉间血气上涌,堵得他呼吸不畅,忍不住闷咳了一声,竟是咳出一大口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