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离京城不远,不过三五日的路程。这茶寮里南来北往的人,许是经过保定,许是听人说起,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吴老三和那声音嘶哑的男子争论几句,便有不少人插口道自己也听过此事。并且语气颇为神秘,将此事渲染得妖气横生,好好一桩失窃案,变成了个聊斋故事。虽然保定离京城不远不近的三百里路,保定沈家和自己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但是贾赦总觉得此事似乎跟自己突然进了户部有关。接着,贾赦就没听到更多有用的消息了,古人消遣活动少,就是聊个天也都津津有味,一茶寮的人,操着南北口音,围绕着如何偷大件东西不被人看见展开了讨论。当然,其中也有熟知京城中事的,说荣国府也发生过这样一起大案,好几个月了,失物一件都没寻回。又有人担心出了这样的飞贼,自家的财产也变得不安全了。当然,此言一出又引来一阵哄笑,说你家那点财物够得上京城荣国府和保定府沈家的一个零么?你就是不锁门,那点子东西也引不来这样厉害的飞贼。这些都是对贾赦用处不大的消息了,贾赦取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茶壶边上,正准备起身走出茶寮,却敏锐的听到一辆马车停下来的声音。若不是异能增强后,五感提高了,贾赦也不能坐在茶棚里就能发现官道上的事。贾赦面上不显,起身的时候,却故意多转了半圈,用余光瞧了自己身后那一桌。贾赦飞快的扫了一下,只见那一桌坐了大约六七个人,依旧在眉飞色舞的说着保定沈家失窃的事。为什么那辆马车经过茶寮的时候会停顿?虽然有很多种可能,但是贾赦觉得可能性最大的便是马车上的人,知道此刻茶寮正在发生的事。换句话说,关于沈家失窃的事,是马车上的人命令那叫吴老三的一群人在这里放的消息。想到此处,贾赦起身跟上了那辆马车。在末世的时候,贾赦已经修炼到御风飞行的程度。刚穿越时,贾赦的风异能被削弱的很多,当时只够削断蜡烛的。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勤练不缀,贾赦虽然依旧没有御风飞行的能力,但是脚下却比一般人轻盈。按贾赦自己的估计,大约放在武侠世界算得上轻功不错的人。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贾赦没有骑马,徒步跟了上去。贾赦跟了那马车好几条街,最后,马车停在城东云上楼边上。云上楼贾赦虽然不熟,原身却是这里的常客。这是京城一座极有名的青楼,里头从江南女子到北国佳人,环肥燕瘦,春兰秋菊,真真是令人迷了眼的各色美人儿都有。根据原身的记忆,贾赦回忆了一下云上楼的格局,却没有贸然进去。听说了保定沈家失窃的事,贾赦不敢大意了,说不定红楼世界就不止自己一个具有异能的人,因而,贾赦跟踪那辆马车也很小心。一路从成西追到城东,颇耽搁了时间。回到荣国府,贾赦先叫门房去传话,让林之孝派人去西门外的茶寮取马;然后才回到了自己屋内。贾赦不喜欢用下人伏侍,东院贾赦的屋子里是不需要人当值的。但是贾赦走到屋子门口,敏锐的察觉到屋内有人。略皱一下眉头,贾赦先运了风刃在指尖,才迈步入内。而同时,屋内房梁上的左良听见有人入内,以为贾赦终于回来,刚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听见外面的人脚步略顿了一下。左良立刻绷紧了每一条神经,右手也深入靴筒中握住了匕首柄。左良追随贾代善多年,知道国公爷膝下一双公子都是不习武的,但是外面的人连自己的气息都能发现,显然是个高手。那么进来的人不是贾赦,会是谁?贾赦可不知道因为他这略一驻足,便叫左良察觉到了不对,进屋之后只见一人大鹏般从天而降,同时,那人未到,寒芒先至,一柄匕首直贾赦咽喉。幸亏穿越之后,贾赦这几月修炼一刻也没敢躲懒,敏捷度已经比刚穿越的时候提高了十倍不止。贾赦以左脚为轴,右脚跨出,站在地上原地转了半圈,堪堪避过匕首的锋芒,已经看清偷袭自己的是左良。左良武艺高强,但是人体极限到底不如有异能加成的贾赦,所以左良的五感比之贾赦略差一些。加之明知贾赦是不会武功的,左良高度紧张,只当这进来闪避得当之人必然不安好心,左良手上不留余地,见一匕首刺空,后招又至贾赦右脚刚刚立稳,见左良手上的匕首像吐信子的毒蛇一般又朝自己喉咙缠上来;忙左脚横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左良的攻击。左良此时才看清进来的是贾赦,忙收住攻势道:大老爷!左良也不知道贾赦何时学了这样一身的本事,但现下不是好奇的时候,拱手道:不知老爷归来,左某冒犯之处,还请老爷恕罪。荣国府的下人虽然被贾赦卖了七七八八,但是贾赦依旧嫌府内人多嘴杂,平日找左良,都是贾赦亲自去宁荣街尾左良住的小楼。若非要事,左良也不会来到自己房中。贾赦摆摆手以示无妨,口中却问:三爷此时来东院,所为何事?这话将左良问得一愣,出于jūn_rén 的直觉,也因为之前贾赦给他那二十万两,左良觉得有些事可能和贾赦有关,于是来寻贾赦,却不想贾赦出门去了。捋了一下思路,左良道:老爷,有兄弟听说保定府沈家和武安侯卫家失窃了,失窃手法和咱们府上一样。东西丢了,锁没坏,也没证人瞧见,就跟凭空消失一般。贾赦听了,嘴角微微上扬。第23章这倒有意思了,三爷,我以前不管事,倒不记得京中发生过这类案子。三爷可记得以前有无同样的失窃案?这世交好友见不得荣国府败落,竟要和荣国府共患难?贾赦自我打趣道。左良大致说了情况,见贾赦突然笑了,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贾赦那个笑容不过是在打趣。贾赦的笑容自然不是打趣,而是他觉得这件事真的很有趣。只是彼时的左良,还瞧不出贾赦的深意。叹了一口气,左良道:老爷,卫家和沈家的失窃案,像是故意往荣国府失窃的案子上靠,也不知道什么目的。我担心有人借此对荣国府不利,难道老爷就一点不担心么?左良问。我自然是担心的,但是敌暗我明,除了自己小心些,我也没什么法子。三爷瞧出异常,特来报讯,我承三爷的情,我在这里替父亲谢过三爷了。贾赦一面说,一面用余光瞧着左良的眼睛。左良是个敏锐的人,不然不可能仅凭卫府和沈府两桩失窃案与荣国府手法一样,就将几件事联系起来。这样的人不但心智出众,往往还善于隐藏情绪,贾赦几乎肯定若是自己直接盯着左良的眼睛看,左良定然不会露出什么,甚至还有能力控制神色,误导自己;所以贾赦一面拱手道谢,一面用余光看。在贾赦说到贾代善的时候,左良的神色依旧坦然坚定,并无闪烁之意。这简单一次试探,倒叫贾赦对左良的信任增进了几分。老爷这话折煞我了,国公爷对我有恩,若是能替荣国府尽一二分的力,左某定当尽心。卫家和沈府失窃得蹊跷,老爷小心些,总不会有错。左良道。我省得了,多谢左三爷特地跑上一趟。左良点了点头,今日和贾赦交手之后,左良也知道是自己以前低估了贾赦,有这样一身本事,即使没有自己提醒,至少东院不会出什么状况。于是,左良起身告辞。贾赦瞧了一眼左良的背影,便收回了视线。虽然荣国府东院也有些下人,贾赦并不担心左良出去会被人发现。待得左良走了之后,贾赦捋了一下今日的事,心中便有了章程。照常待得贾琏下学,父子两个用过晚膳,陪贾琏说了几句话,又打发了前来请安的姨娘们,贾赦便闭门开始修炼。不管以后将要面对什么,让自己变强总是没错的,所以贾赦但凡有空闲,都会用来修炼,只是这几月杂事太多,用来修炼的时间倒有限得很。待到夜里三更时分,贾赦换了一身夜行衣,出了门。古代没有电,除了听戏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就是看话本子都怕夜里熬坏了眼睛,所以古人都就寝得很早,三更时候,差不多除了青楼和打更的,满城的人都睡着了。贾赦没有惊动门房,跃上围墙,如瑶子一般跃下,略微辩了一下方向,便朝卫府方向奔去。保定府太远了,贾赦来不及去查看,但是去一趟武安侯府,却花不了多少时间。贾赦不知道武安侯是哪一个,原身却是熟的,因为同为勋贵之家,武安侯府和荣国府有交情,原身去过不止一次。通过原身的记忆,贾赦知道武安侯府就在运河边上,若是贾赦猜得不错的话,这就有趣了。古时候没有路灯,街上的人也少。普通人夜行,都是要掌灯的,老远就能被人瞧见。但是贾赦修炼之后,五感都增强不少,借着几颗星子的亮光,夜视倒难不倒贾赦。展开身形,约莫一刻半钟之后,贾赦来到了武安侯府之外。因为刚刚失窃,贾赦远远就能瞧见武安侯府几个门房都掌着灯,显然是加强了防范。贾赦绕着武安侯府外围走了一圈,侯府的格局倒和原主记忆中差不多,面街背河,两侧是其他高门大户的府邸。古时候的河流,也算一道天然防线了,不用犹豫,贾赦就选择了观察临河这一边,过了桥,到了河对岸。京城繁华,运河城内段上架了好几座桥。为了保险起见,贾赦还特地绕了一段路,过了离卫府远些的一座桥,再绕回卫府对面。跃上河岸的一棵树,贾赦将自己藏于树冠之中,目测了卫府和河岸的距离。贾赦淡淡的笑了一下,自己初时不过心中隐约猜测,见了卫府这等布局,贾赦对自己的猜测倒多确定了三分。接着,贾赦就瞧见卫府后院左右两端各建了一座阁楼,也或许是观景的高塔凉亭什么的。而贾赦记忆中,卫府后院以前是没有这两座阁楼的。贾赦略微皱眉,夜里瞧不清这两座建筑物的具体格局。但是贾赦觉得,这两栋建筑虽然瞧着是像观景的楼台,但更像是箭楼,也就是小型的瞭望台,上面还能隐藏弓箭手。有了这两座东西,自己别说从陆上进入卫家后宅,就是划船从运河过去,也都在那两个箭楼的视线范围内,一不小心还会被射成筛子。只有靠近卫府的河堤一侧,有个箭楼瞧不见的死角,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贾赦想了一下,觉得要验证自己的猜测,还需要多做一些准备。于是轻巧从树上跃下,过了河,朝荣国府方向去了。依旧是没有惊动门房,贾赦跃过围墙,回到了荣国府东院。贾赦自然没有传下人备水,用房里已经凉了的水稍微梳洗一下,便翻身上床。躺在床上梳理了一下思路,又美美的睡了一个安稳觉。次日,贾赦先是去买了一条独木舟,又找左良要了一副翻墙用的精钢铁爪,都收入空间,便专等晚上栽探武安侯府了。依旧是夜里三更出发,因为昨日已经去踩了一次点,心中也有了具体的行动计划,贾赦这次倒没有怎么耽搁,一路直奔卫府。待得离卫府还有一段距离,贾赦便奔到运河边,翻身到了桥下,从空间取出独木舟,自己跃到舟上。若是划船,是要发出声响的,夜里本来就静,贾赦担心惊动了卫家箭楼上的人,因此用风力推着独木舟贴着河岸前行。运河是人工开采的,也是因此,河岸是垂直的河堤。除非站在河岸边上朝下看,才能看清紧贴岸边的河道里有什么,否则,同侧河岸和河面之间是有一个夹角的。独木舟本就轻巧,又是在夜里,即便卫家的箭楼视野开阔,也只能看见夹角以外的河中间和河对岸的情景。而此时,贾赦乘坐的独木舟贴着靠卫家一边的运河堤岸前行,就恰巧处在卫家箭楼的视觉死角上。贾赦用风力推动独木舟,连划水声都没有,即便卫家箭楼上确然有人放哨,也断然发现不了贾赦。如此,贾赦来到紧邻卫家后院的河岸边,仔细观察水面上的几线条石。运河堤岸用条石砌成,水平面上的石头分作两种颜色。一种是常年处于水位以上的,这种石头通常来说比较干燥,但因着河岸之上水汽充足,砌缝之中偶尔会生些青苔或一两棵野草,但石面上不会有其他植物;一种是随着水位的涨跌,时而在水位线上,时而在水位线下的。这种石头因为比较潮湿,石头表面也会生一层青苔,所以两层石头只见会有明显的分界线。而贾赦观察的,就是长期在水位线上的石头。只见有两块条石瞧着虽然和其他地方的一般无二,四周砌缝却比其他砌缝干净。就是这里了,贾赦又从空间取出精钢铁爪,为了避免发出声响,用精神力加强了自己的臂部肌肉,生生将铁爪硬压进了条石。然后用力向外一拉,也是因为那条石本来就是松动的,一块条石便被抽了出来贾赦将条石收入空间,又依样取出第二块,第三块,此时,河堤上的缝隙已经足够一人通过了。贾赦双手攀上刚开挪出来的堤岸口,又将独木舟收入空间,才反身入内,果然里头别有洞天,这运河岸里头,竟然是一间地下室。至于贾赦为什么这么容易找到地下室的入口,是因为运河的水位有涨跌,为了避免涨水的时候,河水漫进地下室,这入口必然是建在常年淹不着的地方的。所以,长着青苔那几线条石便不用考虑了;而没长青苔的条石,本就不剩几线,范围便缩小了很多。加之贾赦发现有几块条石四周的砌缝上还没生杂草,也就意味着这几块条石是新砌上去的,那么自然就省事得多了。其实连贾赦自己都没想到今日会这样顺利。翻身进了室内,自然无需再摸黑了,贾赦从空间取出一盏亮度不大的琉璃灯点燃,只见地下室内四壁和地上都打了三合土,大约三合土下面还铺了油纸或者其他隔水材料,地下室内倒还干燥。贾赦现在倒无心探究这地下室的构造和防水技术,只见室排拍着大约几十大小不等箱子,贾赦随手开了几个,不出所料,箱子里头装的都是些金珠宝贝。这地下室的底面是在运河水平面以下的,虽然入口建在涨水时也淹不到的水位线以上,但卫家家主倒是很小心。大约是怕河水漫进来坏了东西,地下室内的东西以不怕水的金银宝石为主,另外有好几对人高的大花瓶,而书籍、字画,木质家具和衣料布匹则一件都没有。贾赦只一眼,就明白过来:这些大花瓶摆在这里,不过是做个样子,证明卫家和荣国府一样,失窃了大批东西,却无人瞧见运出去,这些东西都不翼而飞了。既然卫家拾自己牙慧,贾赦自然也无需客气了,再说了,贾赦觉得卫家这个时候传出失窃案,绝不仅仅是为了暗度陈仓,那么自然要付出点儿代价。将十箱黄金和五十箱白银,五斛珍珠,三箱首饰全都收入空间,只留下空箱子。还检查了几对大花瓶,见瓶中并没有藏什么,贾赦才将花瓶和空箱子放回原位。依旧从那堤岸上的出口爬出来,放下独木舟,又从空间取出三块条石放了回去。若是不注意看条石上那几个铁爪留下的印记,就跟没人来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