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贾母今日是打着和大儿子缓和一下关系的主意来的,所以贾母今日说话的语气一直很平和,少了以前的高高在上那一股命令的味道。但是贾赦总能挑动贾母最敏锐那股神经,分分钟将贾母的火拱起来。这简单几句话,就气得贾母再也装不下去,脱口而出道:胡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接着,贾母似乎想起了今日的来意,声调又柔和下来:王氏确然做了许多不该的事,但是大错已经铸成,就当看在你侄儿侄女的份上,且留他一个活口吧。贾赦瞧着贾母没说话,贾母又自顾自道:这邢家丫头,我是使人仔细打听过的,据说模样、气度都是好的,就是规矩也好,看着竞像出身公侯之家的姑娘。我原想着,邢家丫头这样,即便出身略差一些,也不算辱没了你。你如今出了孝,琏儿又小,你房中没个人主事总是不像的。啧啧,翻脸被翻书还快的,只听后半段贾母这苦口婆心的语气,倒活像个慈母了。当然,贾母这番作态感动不了贾赦,接过贾母手上的信,语气平淡地道:邢姑娘的婚事自有其家人做主,既是她家里提出退婚,总是深思熟虑的,我可不做强人所难的事。贾母听了这话,恨不得喷贾赦一脸。心中默念了若干个忍耐,贾母才道:若是你真不喜欢,这门亲事也就作罢了,不过得咱们家退了他们,而非让邢家嫌弃到咱们头上来。贾赦抬眼瞧了一眼贾母,很想说一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个时代背景,女人本就生活艰难。自己名声就不好,被退婚也没多大影响;人家邢氏一个大姑娘,若是被退婚,以后再难寻得好亲了。我自省得。这种小事,贾赦也懒得跟贾母争辩了,到时候他愿意接受邢家退婚,给邢氏一个体面,贾母也管不到自己头上。就当替原身结一段善缘了。贾母听贾赦总算应了自己一桩事,大大松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不喜欢邢氏,母亲便再替你寻一件四角俱全的婚事。只是前儿你将府上仅余的银子都送去还了欠银,倒是这下聘的银子有些为难。若不,你前儿卖庄子那笔钱,先送来我替你收着,寻到好姑娘,也好定下来。听到这里,贾赦总算明白了贾母的来意,说了那么多的废话,绕了那么多的圈子,也难为她忍了这么久才说到主题。也难怪贾母今日说话一直这么克制:盯着银子在呢。※※※※※※※※※※※※※※※※※※※※感谢:华丽丽的小叮当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0404:34:14白萝卜墩*南哥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0416:49:35第21章贾母这话险些将贾赦逗乐了。贾赦也算穿越过来好几个月了,自打贾赦醒来后,贾母和贾赦的交锋回回都败北,贾赦也不知道贾母哪来的勇气屡败屡战。至于贾母,她原本不想将话说得这么直白的。可是现在的贾赦完全换了一个人,以前,贾母只需要敲敲边鼓,贾赦自然知道讨她欢心;现在就算她将话说得再明白不过,贾赦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贾赦若是会信贾母这话,在末世就活不下来!老太太上了年纪,到了享清福的时候,不该管的事情,以后便别管了。贾赦说完,站起身来,并不理会一副被雷霹了样子的贾母。其实贾赦这话就是字面意思,贾母名义上还是原身的嫡亲母亲,只要这老太太乖乖的在荣庆堂不作妖,贾赦还是愿意供养她的。可是贾赦身上杀气重,普通一句话自带威胁人的气场。刚才贾赦还说要让贾王氏暴毙了,将邢氏嫁给贾政呢,现在又让自己不该管的事不要管。在贾母听来,这是贾赦在威胁自己,若是自己手伸太长,贾赦只怕也要让自己管不了事。这个忤逆子啊!你!装了半日慈祥的贾母终于忍不住手抖了,指着贾赦的鼻子道: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你这个不孝的!说完,都不用贾赦下逐客令,贾母就急急忙忙的走了。贾赦瞧着贾母的背影微微皱眉,自己没将她如何呀?怎么这老太太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理会贾母,贾赦传来林之孝,让他按邢氏的哥哥来信上留的客栈地址,去跟邢家人说一声,自己同意退婚。原身和邢夫人的婚事是定了婚书的,就差迎娶礼成了。在迎娶邢氏前,贾母想着借迎娶新妇布置新房的机会,把原身挤兑出荣禧堂,原身因此气的昏厥,醒来之后,就换了个芯子。也是因此,原身和邢夫人的婚礼就没办成。贾母原本一边哄原身搬出荣禧堂,一边给邢家去了信,让邢家人送邢姑娘进京发嫁。邢家住在苏州,进一趟京城快也得月余,这去信一来一回三个多月,邢姑娘的哥哥护着妹子到了京城,入城便听说贾家穷了,还了祖上欠下的八十万的国库银子之后,到了发卖下人过日子的境地。邢家哥哥愿意把妹子远嫁给人做填房,打的就是妹子做了高门当家太太帮衬家里的主意,现在听说荣国府败落了,当即便有了悔婚之意。这时候的邢夫人还是邢姑娘,一来还没到荣国府接受跟红顶白,拜高踩低的历练;二来大姑娘脸皮薄,退婚的事,总是不好听的,于是邢姑娘还劝说哥哥说许是外头人恨不得人家败落,添油加醋胡乱传的呢。毕竟是国公府,未必就落到如此地步了。邢家哥哥自己在苏州的时候的专爱听些官家八卦,总是将官宦人家的一分不好幻象成十分,自己都信了明日一早,这些官宦人家就要败落入狱。结果一年二年的,人家依旧是官老爷。对照自己仇富的心思,邢家哥哥也觉妹子这话有理;既然已经来了京城,不若再观察两日。万一荣国府富贵依旧,自家岂不是白白错过了一门好亲?这等了几日打听风声,就叫邢家哥哥打听到荣国府卖庄子度日的事情。况且,邢家门户不高,对贾家究竟有多少庄子没概念,邢家哥哥以为贾赦卖庄子,是将荣国府所有的庄子都卖了。贫穷限制了邢家哥哥的想象,促使邢家哥哥做了一个自以为英明的决定,邢家哥哥当即回客栈就跟妹子说要退亲。邢家没了父母,邢姑娘的事,就做哥哥的做主。加之贾赦名声不好,贪杯好色的纨绔一个,满京城都知道的。邢姑娘也点了头。于是,邢家哥哥就将退亲的书信递到了荣国府。贾赦本就不想娶亲,何况这位邢夫人在原著上也多出彩,既立不起来又拧不清,连娶回来教导贾琏都嫌能力不足。既然如此,退亲对双方都是好事。不但如此,邢家还遇到另一件好事:贾赦不是贾母,他没觉得被退亲是多伤脸面的事情,也不在意脸面,想着邢姑娘好歹和原身夫妻一场,同意了让邢家退亲,留着邢姑娘的颜面,以后也好说亲。就这样,小门小户的邢家退了一等将军贾赦的亲。等贾母知道自家国公府被邢家这样的小户人家退亲后,又生了一场大气。贾赦倒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除了继续忙庄子上的事情外,又给贾琏寻了一个教骑射的师父。如此过了数日,戴权又来荣国府了。这回戴权倒不是来传圣旨的,而是来传景怀帝口谕的。和戴权一同前来的还有吏部官员,带着任命文书。原来,因为这段时日到户部还银的人颇多,解决了困扰朝廷多时的财政问题。景怀帝心情很好,不但赏了户部尚书曾阔,还顺手给了贾赦一个实缺。于是,贾赦被任命成了户部员外郎。各部院员外郎为五品官,自然用不着景怀帝专门为此下一道圣旨。但是戴权是景怀帝身边的红人儿,他亲自来传口谕,这算是给足了贾赦体面。没有圣旨,也就用不着开中门跪迎了,贾赦倒是很愿意如此,接了吏部送来的官服,贾赦也入乡随俗的分别给了戴权和吏部官员茶钱,还口中谢了皇上的恩典,派管事送戴权和吏部官员出门。抱着一沓官服,贾赦满心都是苦水。他每日都繁忙不堪,哪有时间去衙门点卯?何况对于坐拥几百万家资的贾赦来说,员外郎那几十两的俸禄及几十斛的禄米真的毫无吸引力。贾赦宁愿多花时间在修炼上。可是户部管全国户籍和钱粮,已经是仅次于吏部的当红衙门了,又是京官,别看五品的员外郎,多少世家子弟都削尖了脑袋未必能挤进去。贾赦总不能刚得了职位就辞官,那也太打景怀帝的脸了。贾赦回到东院,叹了一口气,心道:那就勉为其难的做一年半载的官,再以能力不足为由辞官吧。反正自己是有名的纨绔,任上犯一两处不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小错误,估计自己的上司也就不会分配什么重要事情给自己做了,跟贾政一样在衙门划划水,估计也忙不到哪里去。这边贾赦打定了消极怠工的主意,那边贾政去贾母处请安的时候,也听说了贾赦得五品员外郎的消息。员外郎和主事,一个正五品,一个从五品,算下来贾赦刚好比贾政高了半级。贾政听了,仿佛跟被雷霹了似的。贾恩侯那个不学无术,不思进取,好色昏聩的纨绔,那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大哥,居然得了实缺,还是比工部有油水得多的户部,还比自己高半级?简直苍天无眼啊。愣了会子,贾政才讪笑道:大哥得了官职,倒是一件大体面,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国库那八十万两银子也没白还。瞧瞧这话说的,谁说贾政不通庶务来着?人家精明着呢,那八十万两贾母多肉疼啊;加上不久前贾母想捞回五万两还铩羽而归;这个时候跟贾母提钱,什么体面什么光宗耀祖,通通都是给贾赦上的眼药。贾母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自己一直偏爱的小儿子。以前富贵的时候,自己在荣国府说一不二的时候,因为偏爱,贾政有多少缺点她都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当因着这份偏爱,自己失去了荣国府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地位,失去了所有梯己,还失去了娘家的靠山的时候,贾母固然恨贾赦,但是说一点不迁怒贾政,却也未必。以前,贾政就是个惯常躲在女人后面拿好处,享受之后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人。但是,以前贾母从未觉得贾政有什么不妥。但是今日,贾政按惯常的套路拱火的时候,贾母却突然察觉了贾政那藏在不通庶务背后的别有用心。从重孙媳妇熬起的贾母,若是认真听,哪有听不出贾政弦外之音的?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荣国府是贾恩侯说了算了,银子也是凭他花。贾母叹了一口气,说自己乏了,贾政和贾王氏自然识趣的告退了。贾政头一次在贾母处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恹恹的。但最令他难以接受的事,还是贾赦不但袭了爵位,如今连官位都比他高。即便脸上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贾政内心深处也嫉妒得发狂。现在,只要贾母和二房不来招惹自己,贾赦就对老太太和二房完全无视。所以贾赦完全没打听贾母和二房对于此事的反应。捋了一捋自己穿越之后发生的所有事,贾赦眯起眼睛挺了挺脊背:如今离自己去户部还银又过了一个多月,若是景怀帝要赏自己官位,那么在赐还二十万家资的时候就应该赏了,为何拖到现在?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若非有人提起,景怀帝估计都想不起贾赦是何许人也。时隔一个多月后,自己进了户部,会是谁塞自己进去的?凭着在末世活下来的敏锐只觉,贾赦总觉得,等着自己的事,不太简单。第22章在末世经历过无数的阴谋和算计,贾赦的警惕之心远远高于常人。即便是升官这样的好事,贾赦也能从一丁点的异常中闻到一丝危险的味道。仔细回忆了原著,但是此刻离红楼开篇还有好几年呢,自然不能剧透什么。贾赦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从原著中找不到线索,贾赦便决定自己去查。想到此处,贾赦换了衣裳便去了宁荣街尾。谁知这次贾赦却扑了个空,左良的小楼里并没有人。贾赦略一皱眉,回荣国府牵了马,连小厮都没带,便上街去了。贾赦想了一下,先去了西门外。古时候的通讯不发达,消息无非是口口相传。而传递消息的渠道,要么是高门大户之间相互联络,传递官场消息;要么是市井流言,传递民间的消息。贾赦自己名声不好,还将两门在官场上的亲戚史家和王家得罪个底儿掉,贾赦也不指望自己能得到官场的第一手消息,于是贾赦去了城门外的茶寮。城门外的茶寮来往的人既多且杂,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人流量大。无论是从京城出城的,还是外省进京的,都在此汇集,往往能听到一些省内外第一手的消息。贾赦进了茶寮,要了一壶茶,但是因为他穿着贵气,长得又好,竟是没人上前和他搭桌。不过这也无所谓,贾赦的风刃日益变强,耳力也越来越好,他一面喝茶一面注意听茶寮中众人说话。有用的没用的,总能听到一些消息。听说了吗,保定府沈老爷家失窃了。贾赦听见自己背后一个男子道。都不用贾赦回头,另一声音沙哑的男子又道:这有什么稀奇?这世上只要有贼,便要偷东西,自然也要有人失窃。刚开始那男子又道:沈老爷府上这回失窃却不同,沈老爷家中有极多武艺高强的护院不说,据沈老爷的街坊邻居说,根本就没人瞧见有人从沈老爷府上往外搬东西。那沙哑的男子听到此处便笑了起来:我说吴老三,哪个做贼的会偷了东西大摇大摆的从街上过,还叫人看见,又叫人认出来?若是这样,便不是偷而是抢了。那叫吴老三的又压低声音道:这就是你没见识了,奇怪就奇怪在这里,那沈老爷家里失窃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东西。成箱的金银和古董字画都丢了,甚至还丢了几对人高的汝窑大花瓶。若是只丢几锭金银,自然不易察觉,但是丢了这样多的东西,却无一人瞧见,甚至沈家库房的锁匙都是好好的,你说是不是奇了怪哉?沈老爷不但报了官,还请了和尚道士在家作法呢。有传言说:偷沈老爷家的飞贼会邪术,使的是五鬼搬运的法子,所以连一个瞧见的人都没有。贾赦听到这里,依旧在缓缓的喝茶,甚至眉毛都没动一根。但是心中却诧异已极:难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样身怀空间的人?沈家的东西也叫人收进了空间?声音沙哑的男子又道:叫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奇怪了。但也未必就是什么神神怪怪的东西。焉知不是沈府的人监守自盗。那叫吴老三的男子又说:若是沈家有兄弟几个,你这个说法倒也有可能,只是沈老爷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又没有兄弟争家产,谁又闲出屁来偷自家的东西?再说了,无论是谁偷的,小件物品可以夹带出府,那大件的东西和大口的箱子总不能也不翼而飞,一个瞧见的人都没有。沙哑声音的男子还是不服,沉吟会子道:若不就是沈老爷或是赌钱输了,或是养了外宅早就将东西送出去了,现在眼看纸包不住火才报的官。我总是不信有什么飞贼是人眼睛瞧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