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之目光扫到他动作,立马抢过自己的包袱:“不用!明瑞兄,我自己提就好。”
包袱里还有银子,沉甸甸的,够分量。景行之信得过吴明瑞人品,但拿了银子这事他不打算一五一十告诉吴明瑞,两人现在还算不得太亲近。
“那好吧,你自己拿。”吴明瑞是看舍友尚在病重,又身体瘦弱,想帮帮忙。
两人同行了一段,就此分开。
吴明瑞家中就在怀南书院所在的环水县里,而景行之要回县下面的明溪镇,要做船到镇子的小码头,再走上小半个时辰回到景家村。
别过吴明瑞,景行之没往码头去坐船,反倒去了环水镇上记忆里卖各种丧葬用品的街巷。
一刻钟后,景行之提着打包得严严实实的水飞朱砂、纸钱、符纸等物走出这条街,去码头坐船。
船上漂了约莫两刻钟,景行之迎着江面吹红了脸,见识了一番初春的江南风光。
下了船,头重脚轻地踩到地上,景行之脚步发飘地往记忆里的“家”走。
他沿着码头往前走,被路边胡子拉渣的一个中年男人拉住。
景二牛看着同村脸色发红的小景秀才,着急地问:“景秀才,你脸怎么红成这样?是不是病了?坐我的牛车我送你回去吧,不收你的钱。”
景行之知道自己是吹风后,风寒又重了。
他头脑发晕,眼睛也眯瞪着想闭上,看了一会人才认出来,拉住他的人是景家村拉牛车运人挣钱的景二牛。
景行之道:“是二牛叔啊,河风太凉,给吹冻着了。今儿就坐车吧,不过钱要给的,不然我可不做。”
“给就给,你快上来坐好。”景二牛赶忙把人拉上车,生怕这小秀才路上晕倒了。
景行之的事,景家村人都知道,也都有些心疼这一家两小孩。大的童养夫方哥儿也才十八,当家的景行之甚至今年才十五,离十六还差着些,一直在读书,日子可真是苦巴巴。
也就景行之考上秀才,还成了廪生,免税十亩天地,学府一月还给二石粮,日子才眼看着起来了。
景二牛笑着拿出自己早晨盖身上防寒的袄子,递给小秀才:“秀才公,你别嫌脏,披上捂着。”
“谢谢二牛叔,我不客气了。”景行之还真觉得冷,他接过宽大的袄子就把自己裹住了,裹得严严实实。
景二牛看着自己的衣服大上很多,说道:“秀才公你也太瘦了,读书多辛苦,要好好照看自己,我们还等着你中举人、中进士呢!”
“还在长高,就瘦了些。”景行之笑笑。
他现在这身子个头其实不矮,在同龄人里甚至还算高的,只是很瘦,看起来就像根竹竿似的。
“那回头多吃点,我听我家那口子说,方哥儿做个好看的什么布偶,十二个,买了十二两呢!”景二牛一边说话,一边就轻轻地打了一下牛屁股,赶着牛开走了。
景行之对于他口中的话很惊奇:“十二个……布偶?”
布偶这个词,古代有?
还有十二个数,一套都出来了吧。一般能做,也就一个一个试试水,何况景家那么穷,做十二个可不像记忆里那方哥儿能做出来的事!
景行之想到一个可能,心蹦蹦地跳了起来。
他伸手抓住景二牛的肩膀,急切地问道:“叔,那十二个是什么样子的啊?”
景二牛奇怪地看他:“方哥儿说是你画的样子啊,他照着做的。有一个牛,可有意思了,还有一只老鼠,什么龙啊,虎啊,照着生肖做的,每个生肖对一个。”
景二牛的目光和话,让景行之敏感地收回了手。景行之干笑了一声:“是我画的,不过我不知道那个能卖钱,还是方哥儿能干。”
景牛二听得直笑:“哈哈,那可是了,你家方哥儿是十里八乡能干的娃。长得还俊,整日里晒还肤色白净,多少人羡慕你呢!”
“你别怪二牛叔多嘴,以后你可要好好待方哥儿,你进学这么多年,都是方哥儿供的。”景二牛特意转过头看着小秀才道。
比起一个月回村一次的小秀才,村里人日日相处的人是方哥儿。景二牛家的那口子喜欢方哥儿,日常都会帮忙,景二牛心里方哥儿比小秀才可还重上几分。
“二牛叔放心,我知道的。”景行之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一开始不知道布偶这事,也是打算老实好好对方哥儿的。和少年一起长大,少年苦,那方哥儿更不容易。
“嘿嘿,你不嫌我话多就好。我家那口子喜欢方哥儿,方哥儿还送了我一个牛布偶,我家的小哥儿天天抱着睡。”景二牛笑得露出了牙,眼睛也眯了起来。
牛车在晃,景行之被晃得更晕了,他有些晕乎乎地点了点头,然后整个人陷入自己的猜测无法自拔,恨不得下一瞬就到了景家。
牛车一路晃,路上人很快坐满了牛车,村里人还都提起布偶的事,一下又一下勾着景行之的心。
仿佛度秒如年,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了景家。
可这会儿景家门前被堵了,五六个牛高马大的人把景家的门堵得严严实实,还听得到不善的叫骂声。
景家家贫,早些年岁日子过不下去,是在外借了些钱的。这些人想必是听说方哥儿挣钱了,来催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