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望眼底瞬间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杀意。
长垣甚至觉得,晋望会当场将他喉骨捏碎。
可晋望只是将人往后一丢,扔回禁军脚边:带下去。
禁军很快将咳嗽不止的人拖拽离开,晋望回到椅边坐下,疲惫地闭上眼。
他怎么也想不到,叶舒竟敢给他下药。
不知是叶舒怀孕的消息让他放松了警惕,还是这几日那人演得太好,好到他竟没有半点怀疑他的用心。
一切伪装出来的乖顺听话,都是为了今天。
可他要真逃走也就罢了,为何现在不见踪影?
一名不会武功,还怀有身孕的坤君在外面会遇到什么,晋望甚至不敢细想。
内侍总管高进推门走进来:陛下,您
晋望猝然睁开眼:人找到了?
没有。高进低声道,您的手可要奴才找太医来替您包扎?
晋望一怔,这才低头看过去。
垂在身侧那只手被碎瓷片划破,血流如注。
他苦笑一声,没理会,而是低声道:吩咐下去,即刻将派出京都的暗探全部召回,让所有暗探、影卫都去找,从祖庙开始,掘地三尺,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高进又问,那祭祖仪式
暂且推迟。晋望疲惫道,皇妃私逃的消息不能被任何人知晓,就说孤身体不适,祭祖另择期举行。
高进:是。
从这日开始,晋望手下所有暗探影卫都开始秘密搜寻。
可始终没有下落。
一日,两日,三日叶舒的消息仿佛石沉大海,不见任何踪影。
而晋望除了第一日情绪失控外,始终表现得十分平静。
皇家祭祖的车队在第三日回到京都,国君甚至翌日便开始早朝,看不出丝毫身体抱恙的模样。
除了神情日渐阴郁,手段更加暴戾。
一连几日,频繁有在朝会上说错话,被陛下革职入狱惩处的大臣。就是罪责最轻的,也被打了几十板子,险些丢去半条命。
文武百官就这么熬过了几日朝会,心中开始纷纷有所猜测。
最令众人深信不疑的论断就是,陛下终于从先前被美色蒙蔽中清醒过来,开始后悔纳妃的举措。
否则就凭陛下对皇妃的宠爱,为何要推迟祭祖,并绝口不提大婚之事。
不过嘛,年轻人难得情窦初开一次,没这么容易走出来也是正常。
就是苦了他们这群朝臣。
众臣叫苦不迭,终于在第七日的早朝上,有人站了出来。
朝堂上静得针落可闻,晋望一袭黑金朝服,指尖随意敲击着龙椅,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这语气听来令人透骨生寒,太常寺卿段承志嗫嚅一下,硬着头皮开口:臣臣日前寻得一名绝色坤君,欲欲向陛下献美。
献美晋望在唇舌间徐徐重复这两字,冷笑,谁给你的胆子?
陛下恕罪!段承志噗通一声跪地,陛下先前曾言喜好男子,若有觅得坤君,可向陛下献美。臣是尊圣谕行事啊!
晋望指尖一顿。
他说过这话么?
或许说过吧,那几日被这群大臣吵得头疼,便借此推诿下去。
这世上坤君难寻,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们找到一个。
还正好撞在枪口上。
晋望怒极反笑,轻声道:既然是绝色坤君,孤当然可见一见。
段承志刚松了口气,却听晋望又轻描淡写道:不过若是段卿夸大,便按欺君之罪论处如何?
他这话一出,段承志立即后悔了。
可献美之事已经开口,再改口同样算是欺君。
段承志只能硬着头皮应了声是,晋望淡声道:将人抬上来吧。
四名内侍很快抬着一顶轿子入了殿。
锦轿四面裹着鲜红的绸缎,段承志膝行过去,牵住一侧绸绳,用力一扯。
四面锦缎落下,内里竟是一座金色铁笼。
铁笼的下方同样铺着一层厚厚的红绸,上面躺了一名素衣美人。
这牢笼不算小,恰好足够一名成年男子躺下。美人蜷缩在牢笼底部,面色红润安稳,没心没肺地睡得正熟。
及地的长发披散开,只露出半张清秀白皙的侧脸。
仅是这半张侧脸,已足够令人惊艳。
可晋望却懒懒道:不过如此。
容貌比不上叶舒万分之一。
这就是所谓的绝色?
欺君乃重罪,拖下去,杖责一百。晋望淡淡吩咐。
内侍立即上前拖人,段承志哀求道:陛下恕罪,他、他可是难得的坤君啊陛下,您
他百般哭嚎,笼中美人像是不堪其扰,在柔软的红绸上翻了个身。
被压在耳后的朱砂痣终于显露出来,一道清新香甜的气息顿时笼罩了整个朝堂。
坤君的信香犹如雨后青梅,淡雅而清新,酸甜滋味勾得人口舌生津。
晋望的神情瞬间变了。
清甜的坤君信香几乎无人可以抵御,朝堂之上,不少乾君信香被隐隐勾起,开始暗自较劲。
笼中美人被众人的信香惊扰,难耐地皱起眉头,轻轻地泄出一声低吟。
唔难受
晋望恍然清醒。
下一刻,一股强大的乾君信香出现在朝堂之上。
帝王的信香纯度极高,攻击性极强,瞬间便将所有人的气味盖过。
众臣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
在这令人窒息般的高浓度信香中,众臣听得龙椅上那位年轻帝王轻轻一笑:这份礼物孤十分喜欢,段卿有心了。
叶舒再醒来时,正躺在一方床帐内。
他揉着眼睛,困倦地翻了个身。
这几日他一直在那姓段的手里。那人或许是给他服用了什么昏睡药物,他睡时多,醒时少,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只是偶尔醒来时,曾听见那姓段的说要将他献给陛下。
等等,献给陛下???
叶舒忽然想起,书中写到,丞相叶舒死后不久,段承志便开始四处搜罗,向长麓国君献上了一位绝色美人。
谁料献美献得太简单粗暴,又恰好遇到晋望眼光挑剔。
被送来的美人他看都没看上一眼,直接叫人拖出去杖毙。
段承志也跟着被打了一百杖,险些没命。
这可不行,要真被他当成美人献给晋望,他不是又羊入虎口了吗?
不行,他得赶紧逃。
叶舒拖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一把拉开纱帐,被静坐在床边的人吓得浑身一抖。
他对上了一双阴鸷通红的眸子。
空气静止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