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刺耳的挠门声, 钟冉不明所以地望向女鬼:“你……?”
女鬼松手, 食指在地上刷刷写到:
[我想为丈夫女儿报仇]
钟冉皱起眉头:“可我现在也进不去啊, 外面还堵了一堆没脑子盲从的尸体。”
女鬼摇摇头,再次写到:
[你能。]
钟冉双唇微张, 见女鬼伸出手,干瘪的手掌展现在眼前。
钟冉迟疑着, 将手心贴上去。
掌纹相合的瞬间, 她感到有什么穿透身体, 忍不住闭眼。再度睁眼时,女鬼已消失不见。
钟冉环视四周, 胸口突然袭来一阵钻心之痛。她捂住心口,却发现心脏的搏动变得极其微弱缓慢。
她低头望向地上血字,突然明白了女鬼的意思。
她们俩…结合了?
胳膊伤口愈合加快,在门外活尸进入之前,见骨的伤痕消失, 只剩为灵灵挡刀时留下的疤。钟冉摸着那条细小痕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它不能愈合。
不等她多想, 房外声音愈演愈烈, 门洞骤然加大。钟冉握紧刀柄,猛地一踩, 消失在房内。
***
眼睛突然进入一片黑暗, 钟冉视力有些不适应,缓了几秒才看清周围。
这是个狭小的空间,堪堪容下一架爬上金属门的木梯。空间充斥着地下室独有的霉味儿, 闻得她鼻尖发痒。
钟冉压抑着打了个喷嚏,瞥见墙壁一扇小门,门缝处漏出些许光亮。
钟冉悄悄接近,一点点穿透墙壁。一墙之隔的另一端倒是无比亮堂,但这亮堂并不是电灯的亮堂,而是火烛的亮堂。
那些油灯在四个墙角分散,各自簇拥着一张矮小立柜。柜顶都立着瓷碗,其中一盏旁放了相框,框里的小男孩笑得无比灿烂。
密室中央是个巨型玻璃缸,里面盛满发黄的透明液体,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钟冉猜测,这玻璃缸该是用在那女尸身上的。
她一边环视四周,一边往墙角挪去。这时,她闻到一股隐香,且越近墙角香气越浓,待走到跟前,钟冉突然反应过来——
是肉的焦香…灯里燃的,是尸油!
钟冉胃部一阵抽.搐,她忍住恶心接近立柜,低头看向瓷碗。
莹白的瓷碗盛着暗红色血液,透过液面,钟冉隐约看到头顶有东西在晃动。
她下意识抬头,看清那片密密麻麻的东西后,愣立当场——
手指,全是手指!长短不一的灰白指头被细线缠绕,一根根悬在室顶,像老树垂下的万千枝条。
尸油燃烧的黑色烟雾向上萦绕,最后在指端消散。肉的焦香伴着腐烂血气,不容拒绝地钻入鼻腔。
钟冉手中冒汗,忽然,背后似有风动。
她本能地握紧匕首,一根麻绳猛然缠上脖颈!
钟冉被人用力向后牵引,粗糙的绳面勒得她眼前发黑。她反折右手,凭感觉往后挥动,刀尖遇到阻力的同时,绳索略有松弛。
钟冉趁机抬手割断绳索,吴岩失了着力点,乍然往后仰倒。
钟冉捂着脖子用力咳了咳,吴岩赶紧爬起往门口跑去。
钟冉一把抓过断绳,想将吴岩活捉。吴岩连滚带爬地跑到门边,眼见钟冉就要追上,他伸手抓过油灯,往钟冉面前晃过。
钟冉停下脚步,再也无法迈近半分。
吴岩露出狡猾笑容:“原来你这种人真的怕火啊。”
钟冉咬住下唇:“你逃了也没用。”
吴岩脸部肌肉挤出扭曲纹路:“我没杀人,最多算毁坏尸体,警察奈何不了我,你也是知道的,不然你就不会以身犯险了。”
钟冉眉头下压:“可你老婆不就死在你手里了吗?”
吴岩从柜中提出一壶尸油:“她可不算,她是自杀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那年厂里裁员,想辞退我,娘们傻啊,挺着四个多月的肚子帮我找关系。我俩都为了这事儿奔波,结果我家卓仔没人看,掉水里头,死啦。”
他的表情似哭似笑:“死啦,死啦…都死啦,我家娘们也想不开,带着还没取名的幺娃吞药死啦…”
絮絮叨叨说完后,吴岩语调变得古怪:“不过没事儿,我学了些好东西,至少能让幺娃出来看看世界。”
他手执油灯,两撇眉毛耷下:“就差一点了,明明就差一点了…是你!都是你们破坏了!”
钟冉胸口起伏不定:“你知道炼鬼胎是什么吗?那种极阴的东西,出来也是鬼!根本不是人!”
“那又如何?!”吴岩面目狰狞,“我什么都没了,我只想要留下一个,是人是鬼有关系吗?”
钟冉简直无法理解这种疯子行径。
她嘴唇嗫嚅:“到底你从哪里学的这些?那本书…”
吴岩不回答,将油泼在密室外的小隔间,然后哐当扔下油灯。
顷刻之间,火苗舔舐了地面所有油渍,热浪席卷了整间屋子。
钟冉想穿墙逃走,谁知对着这扑面火光,她的身体竟有种撕裂感。
她疼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弓腰捂心,指端因为用力而泛白。
吴岩狞笑着,手脚并用爬上木梯。
突然,钟冉感觉有什么抽离了身体。她嘶吼一声跪倒地上,吃力地扭动脖颈。
视线越过橙色火光,钟冉看见吴岩顿住身形,右腿开始下探,眼睛却仰望打开的金属小门。
他嘴唇发抖:“你…你是我婆娘吗?”
几秒后,小门伸出一只血管遍布的鬼手。
钟冉微微眯眼,看着那只弯曲的手陡然抻直,尖锐的指甲深深插入吴岩心口!
吴岩痛呼几声,很快失去力气,重重跌回地面。
胸前衣襟被殷红晕染,吴岩每咳一次,都有血自肺涌上口鼻,蜡黄的脸顿时血迹斑驳。
他挣扎着爬向钟冉:“救…救…我…”
地板被拖出血痕,钟冉隔着火光与他对视,内心忽然平静。
她垂下眼帘:“我救不了你,你为了你的孩子,她也为了她的孩子。”
钟冉看向杵在一旁的女尸…或者不是,是被女鬼附身的女尸。
女尸屈膝蹲下,扬手补了一爪。
指甲陷入软肉,吴岩四肢猛然抻直,然后了无声息地软下去。
钟冉依旧跪着,女尸的力气倏忽被抽走,扑在吴岩身上。
隔着重重火光,那血腥味儿被热气蒸腾,像蛇一样扭入鼻腔,也钻入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