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经历过生死考验, 钟冉也是个精明人, 卫舜此话一出, 她小心翼翼地后退半步:“结婚证有吗?”
“…还没结, 订婚了。”
这解释毫无说服力, 钟冉嫌弃:“我才不信。”
卫舜凑她耳边:“我连你身上有几颗痣都知道。”
钟冉眉眼颤动, 嘴巴张大,目光遮遮掩掩地掠过卫舜:“真、真的啊?已经…到那种程度了…吗?”
“嗯, 比如……”
陶勇隔老远, 就见钟冉面皮蓦然变粉,然后热气蒸头, 艳红从脖根子涨满耳廓。
他歪嘴笑:“这天还没黑呢,卫舜这厮不厚道啊。”
俞钧天不懂:“啊?”
陶勇晃晃脑袋:“小孩子不用懂。”
俞钧天拍胸脯:“为什么都说我小?!我不是小孩子, 我十六了!十六了!”
两人坐上台阶,卫舜费许多口舌,给钟冉杜撰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躲债逃亡故事, 让钟冉对自己的失忆有了初步认识。
她咬指甲:“所以…我这么厉害的吗?”
“对,你一个打十个。”
“哇哦,”钟冉小声赞叹,但乖乖女的身份压抑了点激动,“好厉害啊…”
她咯咯咬断指甲, 卫舜拍她手背:“你哪儿学的坏习惯。”钟冉想想:“不对啊, 那你当时去哪里了?我掉海里都没人下去捞,全看我死啊?”
卫舜的手顿在她头顶半指外,默然片刻:“对不起…我当时, 被人绑架了。”
钟冉两眉毛飞扬:“啊?”
“对不起,”卫舜收回手,“对不起…如果我陪着你…你一定很害怕吧?”
他转正身子,垂眼盯地面,钟冉歪头看他:“其实,你也没错呀,又不是你的问题。”
卫舜不说话,习惯性摸烟盒,刚掏出半角,他想起什么,烟盒推回兜内:“今晚我们先住一夜,明天你跟我走,好吗?”
钟冉为难:“我走倒是没什么,这里我也不认识,但我走去哪里呢?”
“你想去哪儿?”
钟冉颦眉沉吟,“我家房子没被抵债吧?要是还在的话,我就回家里住。”
卫舜点头:“依你。”
钟冉言语犹豫,目光躲躲闪闪:“那你…也回家吗?”
卫舜低头,轻声一笑:“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我家。”
将入夜的坪村异常寂静,山顶镶了层金紫薄云,归鸟如豆影颠簸,没入云中不见。
俞钧天一家子就两口人,存粮不多,掏空了冰箱也就六菜一汤,卫舜难为情,又发红包又洗碗,试图还点人情。
油腻腻的泔水窝着旋儿流入洞口,卫舜冲去满手泡沫,往围裙蹭手:“陶勇,你帮忙把抹布叠了。”
“你干啥去?”
“我找钟冉。”
他解了围裙挂墙角,出厨房,正碰见拎葡萄的俞家妈妈:“陈姐,您看到钟冉了吗?”
俞家妈妈摇头,嘴皮子翻得极快,卫舜硬是一句没懂。她又比划来去,拎高葡萄串:“我也未讨得伊。”
“…她不在屋里?”
俞家妈妈摆手:“未看着。”
陶勇甩水渍:“都杵门口干啥呢?”
卫舜指尖发凉,时而抿嘴时而舔唇,五指相互搓.揉,好半晌才说:“陶勇,我到底是不是在梦里?”
陶勇胳膊肘怼他:“你瞎想啥呢?赶紧找人去啊!”
卫舜怔愣片刻,止不住喃喃:“对…对…我去找她…我去找她…”
俞钧天一步跨两阶,蹦哒哒地下楼,正瞧见卫舜匆匆出门。他问他妈:“他们干什么去啊?这么急?”
俞家妈妈说:“讨钟冉,伊行出去了。”
俞钧天搔顶发:“这有什么找的,不就是吃完饭踅街吗?”
天已经黑透,沿水泥路往上,一路刀砍剑削的崖壁,下头黑布隆冬,能听水响却不见水花,整片海域连盏渔灯都望不着。
卫舜远眺,除了脚底能勉强看路,海面是接天连地的黑,像厚布遮眼,心也蒙了层雾。他有些踏不稳,陶勇扶他:“你先别慌啊,这小村落里,能有啥事儿?”
卫舜扩两指揉脑门,乱糟糟的念头滚成线团,理不清思绪。
陶勇指前方:“那是不是钟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