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钟冉喃喃, 不知熟人会不会就是徐家那几位,但目前看来, 徐寅三裴元易都不曾提过, 应该不是徐家所有人都有。
卫舜眺望远方:“总之,这东西先留下,日后若有用场便用, 若没有…”他冲陶勇笑,“留你拿给蒋爷邀功。”
陶勇抱拳:“客气, 客气。”
卫舜眉头微皱, 捂上右手关节。他瞟过沉思的钟冉, 左手偷偷探入袖中,摸到一丝粘腻, 再抬手,指尖沾满了猩红。
卫舜收拢五指,手腕却被钟冉擒住:“怎么回事?”
看清他糊血的手指,钟冉又急又心疼, “怎么回事?谁弄的?!”
卫舜拉开她的手:“没事,姓孙的先前给拉出血口, 又被子弹震了震, 可能伤处裂大了。”
钟冉气红眼, 拿匕首往胡压价脖子比划,胡压价缩脑袋:“我的错我的错!但是姑奶奶,我不是真心伤人,我……”
钟冉一刀插柱子上:“别废话!有没有医药箱?”
胡压价眼瞪刀刃, 黑眼珠子快要蹦出,听钟冉好歹留他一命,他赶紧点头:“有有有!这栋楼里,一楼最左是个杂物间,里头有药箱,绷带碘酒啥都有!”
钟冉抽刀,朝陶勇扬下巴:“你看着他,我去给卫舜上药。”
说完她去牵卫舜,卫舜掌心还汗涔涔,摸她手里略显潮湿。钟冉扣紧五指,卫舜挺享受这难得的待遇,手更用力地回握。
走廊灯光亮堂,钟冉推门进屋,见卫舜不跟上,她折回走廊:“干嘛不走?”
卫舜手指抓空气:“不牵我,走不动。”
钟冉扯他手腕:“耍无赖!”
卫舜被她推凳子上坐好,看她翻箱倒腾许久,还急得用脚踹抽屉,他觉得很稀奇。钟冉甚少发火,偶尔耍脾气,也是淡淡的,像一拳锤进沙包,等敌人抽手逃离,她才微龇獠牙。
现在,她总情绪外露,卫舜摸摸下巴,觉得不知不觉中,钟冉开始有同龄人该有的言行了。
钟冉哗啦啦扔满地杂物,终于翻出了铁皮药箱,干巴巴说到:“衣服脱了。”
卫舜拉链拉得极慢,眉毛高挑,目光在她面容游.移,颇有挑.逗意味。
钟冉脸掂得很平:“别逗了,快点。”
卫舜脱半边外套,钟冉帮他扯衣袖,小心翼翼地规避伤处。t恤凝结伤口血液,拉袖子时,卫舜感觉牵到了痛处,微不可见地颦眉。
钟冉抬眼:“疼吗?”
卫舜摇头:“没事,你弄吧。”
钟冉拿来剪刀,沿衣缝剪开:“我晓得很疼,要是不疼,你肯定就哇哇哇叫出来了,真疼才不会说。”
卫舜腾出手轻捏她脸蛋:“你真了解我。”
钟冉小声嘟囔:“我才不了解你,将心比心罢了。”
衣袖剪断,钟冉才看清伤处,血已经模糊边缘,但翻出的皮依旧狰狞吓人。钟冉止不住眨眼,生怕红了眼圈阻碍视线。
她低头捞来碘酒棉球,始终拿后脑勺对人,卫舜知道她正咬唇隐忍,也不点破,只是眼神越发温柔。
钟冉先用酒精清洗,然后上药,小心吹干药水。她专心看伤,卫舜专心看她,见她离伤口太近,他伸手掂起下巴,拇指轻摩她唇边:“你是想拿脸抹干?”
钟冉哼哼:“我是那么没眼力见的吗?”
她拿纱布缠胳膊,手法娴熟,卫舜不禁怀疑:“你这从哪儿学的?还有哪个男人享受过这种待遇?”
钟冉眼睛转了转:“裴元易啊。”
卫舜敲她脑瓜:“故意诓我是吧?真要是他,信不信我立马把他扔酒精里泡澡。”
钟冉摸额头:“你这人怎么总上纲上线的,敢情你肚子里全填的醋吧?”
她包扎完,去翻先前翻乱的抽屉,找针线缝补衣袖。
钟冉飞针走线,卫舜又摸下巴:“你还有啥技能是我不知道的?这是你妈教你的,还是哪个小白脸让你学的?”
钟冉头也不抬:“不是,我从前外头奔波,没什么钱,有些衣服划破了就只能缝缝再穿,久而久之就熟了。”
钟冉去咬线,卫舜半晌没吭声,她奇怪地抬头:“还疼呢?”
卫舜低低叹了口气:“虽然你这样很能干,但以后衣服要是破了,咱就买新的穿,我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不会寒碜我媳妇儿。”
钟冉咧出梨涡:“放心,以后花钱跑不了你的。”她如释重负地撒手,“好啦,弄完啦。”
卫舜拍拍旁边:“坐过来。”
钟冉帮他穿衣服,手在外界停留太久,挨上脖子堪比冰块,卫舜拉她的手往腰间送,外套严实捂上。
钟冉靠他怀里,手指慢慢回暖:“说正经的,你是打算抓了那个送货人,还是……”
卫舜说:“我觉得顺藤摸瓜比较稳妥。且不说他知道多少,能不能逼问出来也是问题。再则,要是来的又是啥乱七八糟的精怪,没抓着给跑了,那不仅暴露自己,还会打草惊蛇。”
他沉声问,“如果要涉险,你怕不怕?”
钟冉扬下巴看他:“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
卫舜情绪翻涌,一时有点心猿意马,钟冉抽离怀抱:“赶紧去找陶勇吧,他怕是快等得就地打滚了。”
两人回到客厅,陶勇大刺刺坐地上,拿草梗编起草环。一个大男人竟手工活做得不亦乐乎,听卫舜接近才掀眼皮:“嗬!我还以为是在给木乃伊包扎呢。”
他拍屁股起身,“你啥时候给他扔警局去?”
胡压价正打盹,眼缝瞧见朝他的指尖,冷不丁一个激灵。
卫舜还没开口,钟冉先答:“我们不打算给他扔警局了。”
“啊?”
陶勇疑惑,卫舜也微抬眉头,钟冉望向胡压价:“主要看你怎么表现。”
晨起的天空晦暗无霞,一列黑漆小货车驶入别墅野道,精准地停于后门。
胡压价早早立在门边,两手揣进衣袖,脚步稍退,坚硬的枪口便抵上后背。
卫舜头轻歪,眼神示意他,胡压价想起昨晚钟冉的说辞:“按原本的计划来,让我们与送货人接头。若做得滴水不漏,我们离开,你就能走,若偷偷给我使绊子,我保证你当场死亡。”
胡压价左思右想,这蒋爷派来的怕都脑子抽风吧?明明能溜之大吉,为啥还上赶着找死?毕竟被骗走的,他就没见过有人回来算账。
胡压价对小命很看重,要是能额外留下人身自由,那更锦上添花,他当然不会使绊子,他恨不得早早给他们送狼窝去。
车门打开,四方脸下车。他下颌突出,颧骨也突,皮肉被骨头撑得无比平整,双目也扯成上挑狐狸眼。
但他一开口,根本听不出精明狡猾:“胡老叔,急么?不急等我吃过这口包子。”
他从座位顺来食品袋,包子馅还热腾腾,咬上去蒸汽扑鼻,弄得陶勇喉咙发痒。
四方脸口齿含糊:“这几位就是卖家吧?”
“是是是。”胡压价赶紧介绍,“熟卖家,做过好些生意了,老实放心。”
四方脸拍拍车厢:“我这里头今天也是一堆货,什么通风机啊凿岩机的…诶,你们的货呢?”
卫舜答:“车里呢,我们开自己的车走。”
四方脸习以为常,并不多问,三两下啃完包子,包装袋就地一扔:“走吧走吧,早点儿走,你们还能赶上吃饭。”
他说得轻巧,陶勇却有点打鼓。
吃啥饭?断头饭?
四方脸爬上卡车,冲众人挥手:“去啊,赶紧去开车!”
卫舜与钟冉对过眼神,问四方脸:“我们能不能跟你坐一辆?我们那小皮卡后座放了杂物,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