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刚要放下枪,耳旁突然蹿出刹车的尖叫!
他下意识回头,一辆灭灯的越野在不远处原地甩尾,引擎隆隆轰鸣着,掩盖了枪.支装卸声。
越野车牌被塑料罩住,他看不清牌照更认不出里面是谁,只依稀辨清人影轮廓,和突然探出的黑色枪.管!
男人本能缩头,枪口却并未瞄准他,而是对上了密集停靠的卡车!
男人终于醒神,随之大吼一句:“撤…”
“撤”字没完,便被砰砰两声枪响掐断。一颗子弹命中铁皮油箱,里头汽油汩汩汇出;另一颗划过洞口,金属磨擦间迸发了激烈火花!
火花落进汽油,流动的水蛇成了蹿天的火龙,熊熊之火不仅将枯草吞噬大片,更逆向钻入了油箱!
不堪热压的油箱瞬间膨隆,在铁皮鼓起的噼啪声中陡然爆炸!
顾不上同伴,男人连忙调转车头,但跑不过连环爆裂的卡车,很快便被挟杂浓烟的火舌吞入火海!
越野依旧在道旁转轮烧胎,卫舜挫开弹.夹,空荡荡的凹槽让他感觉极不踏实。
他把枪塞入储物箱,最后望了眼燃烧的荒地,足尖抵深油门,头也不回地驶离了火海。
红布招牌的宾馆夜里格外醒目,一个皮裙女人脚踩8cm细高跟,一双指甲涂得晶亮,小蛇般攀上油头男的胳膊:“人家不喜欢这种地方。”
油头男手往后探,掐了把皮裙绷起处:“就你这狗屎样儿,出来卖要求还这么多,顶多给你一百小费。”
皮裙女不情不愿地扭脖子腹诽:“穷酸鬼,讨不到老婆出来找快活,吃.屎还能比屎高贵?”
她转头假笑:“咱这是歪锅配扁炉,一对配一对。您看,我这指甲都抠掉色儿了,您精壮,等会儿少不了给撬没的,要不再给80做个美甲呗~”
油头男从兜里掏出两百:“行了,给我闭嘴。”
女人笑嘻嘻接去,钱边抹过红唇:“谢谢老板~”
说着她就把钱往兜里探,胳膊肘突然被蛮力撞歪,钱都飘去了地上。她尖嗓子叫唤:“前面那女的!你咋回事儿没长眼呐?!”
钟冉回头,鬓角碎发被冷水浇湿,黏哒哒粘颊上,显得苍白可怜。
面对这张脸,皮裙女怜惜噤声,抱怨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了。油头男不怀好意地打量钟冉,钟冉不给眼色,把钱捡起递给女人。
女人伸手,钟冉却拈开两张钞票:“下面这张是假的,看准了再收。”
油头男顿时跟被人拍了巴掌似的,脸上烧红辣得生疼,钟冉抬腿就走,他一手按她肩膀:“你他…”
钟冉再度回头,两颗乌圆的眼珠骤然缩成针尖,像误入人间的鬼魅,看得油头男双腿哆嗦不稳,一屁股蹾去地面。
钟冉离开,女人幸灾乐祸地搀起油头男:“你咋回事儿?咋还坐地上了?”
油头男哭丧着脸,双手一摊:“完了,我妈说见鬼三日必倒大霉,老子的生意又要黄了!”
钟冉脚步虚浮地跨上楼梯,险些没注意台阶,一脚踏空扑倒在地。
木制地板这么一摔动静极大,胡荣荣推开房门:“…钟小姐?”她赶紧前来搀扶,“你怎么了?摔伤了吗?”
钟冉借她力气起身,掌心一直攥着。胡荣荣看她指甲摁得发白,手柔柔握上她的,小心问道:“你是…遇到啥事儿了吗?我刚才去找你,发现你人不在。”
钟冉反问:“你找我有事?”
胡荣荣有些尴尬:“也不是大事儿,就是我那边水忘了烧,洗澡水有点儿凉。”
钟冉不置可否,似在酝酿什么情绪,胡荣荣隐隐感觉不详,突然松了手:“那我…我先回房间了吧…”
她一转身,钟冉叫住了她:“荣荣姐。”
胡荣荣半晌没回头,手指在掌心相互摩.挲:“…嗯?”
钟冉举起右手,微晕染的血字在她后背展开:“这是子强哥哥让我给你的答复,他说没来得及回答你,你看了就知道。”
胡荣荣僵直脖子,许久没能转来,钟冉也极有耐心地等着,等到胡荣荣嗓音开始发抖:“他人呢?”
钟冉不说话,胡荣荣蓦然扭头,眼泪糊得辨不清字迹,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最后捂脸低吼:“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钟冉说:“他说,他对不起你,他不会回来了,让你别等了。”
胡荣荣怔怔抬头,终于看清了血字。
心上一相,心形相声是为想…是个“想”字。
胡荣荣手指颤抖着,欲近不近探向掌心。血字已干,被掌纹挤成褶皱,愁苦地与她对视,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你有没有想过,和我结婚生子啊?”
想啊。
一直都想。
胡荣荣捂紧嘴唇,害怕发出让她追悔、恐惧甚至绝望的呐喊,在静籁无声的夜里,委屈而压抑地,从喉管漏出了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