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丝荧光照得脸庞阴晴不定, 他左右对比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手心开始冒汗, 鼻尖喷洒的白汽逐渐变长。
末了,他按熄屏幕, 将钟冉的手机塞进兜里,在纹身男面前只字不提。纹身男看得满头雾水, 卫舜只说:“你老老实实呆这儿, 要是敢有动静, 老子一枪崩了你。”
说罢,他关闭箱门捏捏鼻梁, 脑海不断浮出手机的信息。
钟冉这几日电话不多,仅有的几次都是与家人报平安。而那些通话时间过后不久,“他们”便收到并发送了位置信息。
往好想,也许是巧合;往坏想,也许他们有啥特别手段截获通话定位;最坏的…就是钟冉的叔叔婶婶, 利用电话反向追踪她的位置。
卫舜只手掩面,既觉得这个想法荒唐又合理。毕竟蛊毒不能利用, 以这种方式查清她的位置, 确实最容易。
可是连他都不敢信,何况钟冉?
卫舜烦躁地踹了脚轮胎, 女人浑身一抖, 鹌鹑般缩起脖颈。卫舜终于想起她,指指后备箱说:“车里那男的和听到的对话都不许同钟冉提。”
女人下意识询问:“为,为啥啊?”
“为啥?”他想起那些被.操控的怪人, 沉沉叹气,“鬼知道那群人还留什么后手折腾她,我可不想她被利用。”
说罢,他钻进车内哐当关门。女人歪着脑袋似懂非懂,直到引擎发动她才恍惚回神,赶紧开车跟上。
车开了没多远便停在某招待所门口。女人趴车盘上,直到卫舜将钟冉抱出,她才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有个中年男人站在破旧前台,他半边脑袋谢了毛发,锃亮的脑门闪着油光。寒冬天里暖气不给力,他叼根便宜烟卷缩在棉服里,伸出的胳膊略显笨拙:“80一间一晚。”
说着,他瞅了眼靠墙边昏睡的钟冉,意味深长地挑起嘴角:“捡尸?”
正递钱的卫舜突然收手,眼神带着冷意。男人倒是不怕,见怪不怪地嗤笑:“生啥气?玩笑而已。”
他手指拈上钞票,从卫舜手中抽离的瞬间,眼前寒光闪过,一柄白色刀刃擦过虎口嵌进桌面。
男人愣了几秒,眼见虎口渗出血点,卫舜抽回匕首:“怕啥?玩笑而已。”
男人没再多说,乖乖找了零钱便窝回板凳。卫舜抱起钟冉,正撞见女人冻红的脸颊:“你们住这儿?”
卫舜敷衍点头,没走几步忽然说:“自己住一间,小心点儿。”女人笑得刻意:“没事儿没事儿,又不是第一次。”
房间的面积不大,只有张1.3米的床和爬满黄色水垢的厕所,连桌子都小得跟课桌一般。
卫舜拧干水龙头发黄的部分,将毛巾洗湿后搁暖气片烘热。
钟冉老老实实平躺着,任由他擦拭汗渍血渍,眉心褶皱看得卫舜很是忧心。他攥着毛巾坐在床边,仰望墙皮剥脱的天花板,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深深叹了口气。
指尖突感被面起伏,他下意识收紧手指,同时床发出咯吱的响动。
背对床面的卫舜晃见一抹黑影自身后投射在墙上,纤细的胳膊被吊灯拉得老长。
他又惊又喜,刚回头,脖颈被一股强大的手劲掐上!
卫舜喉管猝不及防被人擒住,按压的蛮力逼他剧烈呛咳。他睁大眼睛,望着面目狰的钟冉,喉咙发出断续的呼唤:“钟…冉…”
钟冉目光并未落于他身上,反而眼神空洞意识不清,嘴里还喃喃:“不许碰他,我杀了你…”
卫舜将她的手腕用力拉扯,钟冉力气变大,他废了很大劲才勉强脱离掌控,肩膀的伤口也随之绷裂。
钟冉手脚乱舞,卫舜奋力将她压回床面:“钟冉!你给我清醒过来!”
细看之下,钟冉的瞳孔如死人散大,映出卫舜焦灼的脸。她一直加力挣扎,卫舜却力气逐渐变小,肩头有温热渗透,一丝血腥冲入鼻腔。
卫舜干脆扑在她身上,用全身重量压制,手紧紧环抱她脑袋:“冉冉,没事了没事了…快醒过来…”
钟冉动作忽顿,卫舜松懈之余陡然慌乱,连忙支起胳膊去看。
钟冉脸上落了两滴血,顺她苍白的脸颊滑入枕间。她瞳孔骤缩,意识也瞬间回笼,嘴唇一阵嗫嚅却什么也说不出。
卫舜愣了几秒,抬手揩去血渍:“没事了,啊,不要怕。”
钟冉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他,小声致歉:“…对不起啊…我好像做了错事…”
卫舜挤出笑容:“对不起谁呢?胡说八道,我给你擦脸…”他顺势起身,却被一双手死死抱腰。
卫舜不得已沉下.身子,钟冉窝在他胸口:“对不起…我是个灾星,你不该跟着我的。”
卫舜弯了脖子,在她唇畔轻轻吻过:“我这个人有点英雄主义,跟着你拯救别人特有成就感,你可不许剥夺我的乐趣。”
钟冉低声一笑,没摇头也没点头,只静静地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