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冉!”
他哽咽的喉头终于喊出了声。
钟冉蹲在还算安全的墙角,拉开被废墟压得变形的拉链,将包里挤碎的瓶罐扔掉,重新整理一遍衣物。
捧着皱巴的红裙,她沉默了许久,仔仔细细将它叠好,与其他衣服一同塞进包里,然后背上受伤的肩膀。
地震发生时,她的穿墙能力及时帮忙躲过了一劫,但肩膀还是不可避免受了伤。因为以前的阴影让她再次受到惊吓,在墙角晕了好一会儿才清醒。
肩膀的伤口比较深,恢复起来不是那么容易,钟冉只能压住脉搏,尽量不让血流得太多。
瘦子那边…她醒来后不知人去了哪里,但现在不是找瘦子的时候。她本想联系卫舜,可手机依旧是没有信号的状态,这种想法看来很难实现。
得赶紧去个有信号的地方联系上他才行。
路边时不时有担架擦过,她顺手帮忙将伤者移至安全区,活动让发冷的身体恢复体温。
她继续朝灾区外围奔走,突然望见熟悉的车辆。
卫舜……?
她跑近车前,车里却空无一人。
卫舜肯定是去找她了…钟冉急匆匆往回赶,她真没想到他会来得这样快。
心脏一阵突如其来地抽动,她的双腿像灌入千斤铁水动弹不得,喉头也仿佛被什么攫住,接连闭塞的毛孔引得她牙关打颤。
为什么,有种灵魂要脱出的恐惧?
肩膀伤口又开始哗哗地向外渗血,身体的恢复能力明显降低。
这是……怎么回事?
钟冉深吸口气,耳边听到隐约铃铛声。
她眼珠下意识朝四周转了转,并没有看到拿铃铛的人。
难道是幻听?刚才地震时身体受到了未知的伤害?
身后有灯光靠近,钟冉明知道是车灯,却直愣愣站在雨中,如鬼压床一般,清醒却动弹不得。
胸口一阵轻微震动,她本能地低头…
突然,有路人抓住她的衣角并大力将她拉回道旁:“小心!”
钟冉被这么一拉,身体倒能自如活动了。
她感激地望向老婆婆,老婆婆指着驶离的黑色轿车:“你怎么站在道上发呆啊!刚刚太危险了!”
钟冉呆呆转头,刚才过去的轿车尾灯亮起,她能辨出蓝色车牌,是川a的牌号。
钟冉心神恍惚,一时竟忘了同老婆婆道谢。
那辆车接近时,她分明看到指南针晃动起来…而且,不是那种有指向性的摆动,是疯狂而快速地旋转!
钟冉盯着忽然熄火的轿车,耳边再次响起摇铃。突兀的噪音掩盖了嘀嗒雨声,让她头痛欲裂,喉管一波接一波的恶心。
轿车车门缓缓开启,钟冉佝偻着腰强忍痛苦,跌跌撞撞地往回逃离。
卫舜的越野近在眼前,钟冉趴在门边喘气,忽想起卫舜离开时躲闪的眼神,心中涌出隐隐不祥。
他的离开,是不是和自己有关,是不是她闯了什么祸?
雨势已经减小,后视镜面斑驳的水渍变得稀疏;镜框下沿排列齐整的雨滴,间或落砸在钟冉鞋面,慢慢润湿她的脚尖。
她侧过脸,无意瞥见后视镜中的自己,指端忽然颤抖──
是蛊…
她睁大眼睛,黑色的眼球盘旋着乌紫色膨隆血管,像从树根探出攫取性命的枝条。
是蛊…是蛊毒!
卫舜带着满身泥水往停车处走去,一阵阵恐惧和悲哀敲打着他的神经。
钟冉……
余光突然晃到后视镜似乎多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接近。
是圈在风雨中飘荡的头绳。
卫舜似哭似笑地看着头绳,雨水被修长的睫毛拦住,然后越积越多,最终模糊了视线。
你没事…太好了。
卫舜与晃荡的头绳沉默相对,独立良久后,雨终于停了。
卫舜抬头望着黑暗的天空,竟不知该作何想法。
欣慰,不解,甚至恼恨…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他跨入越野,将头绳扔上副驾,然后猛地关紧车门。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你果然还是不需要我吗?
卫舜把座椅调低,颓废地躺倒。手机还停留在拨号界面,金属外壳的温度与车外空气一样冰冷,他却越握越紧。
为什么每次都是不告而别?
是觉得他很好耍,还是觉得自己太聪明?
卫舜只手盖住双眼,沉声叹了口气。
钟冉踉跄着走出人群密集区域,神智异常恍惚,接连撞上好些路人。有人试图拦住她,“妹崽?没事吧?要不要去救援处休息一下…”
声音听着缥缈遥远,钟冉掀起眼皮瞟了那人一眼,那人顿时噤声愣神。
钟冉拂开他的手继续前行,见到一辆刚卸完物资的货车,旁若无人地爬进车厢。
她瘫倒在车板,带着潮意的冰冷侵袭全身,却让她陷入了昏昏沉睡。
如是过了半晌,有人踏入车厢叫唤:“小姑娘,小姑娘…”
钟冉勉强睁眼,司机问到:“怎么了小姑娘?需要医生吗?”
钟冉摇头,虚弱地扯起双唇:“带我离开这里。”
司机挑眉显得很是惊讶,钟冉耷拉着眼角重复到:“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司机犹豫许久,终于勉强同意:“到了平武我得帮忙装运救援物资,你那时再下车行吗?”
钟冉缓缓点头,平静地阖上眼皮。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个发生日期,我是算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