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被人续上, 卫舜清醒了许多, 瞪大眼睛盯着两扇眨动的睫毛;钟冉双手捧着他的脸, 他则下意识将她搂紧。
她的嘴唇很软,也很凉, 他能感到空气在彼此舌齿间流动,不仅给了他生机, 也给了他悸动, 被凉水冷却的体温迅速回升。
钟冉闭眼沉浸在单调的水声中, 卫舜攥紧她后背的衣服,如濒死者攫取着续命的养分。
他已经无力思考这是求生还是情迷。
钟冉忽然将他推开, 拔出腰间匕首,利落地割断了麻绳。
身体得到解放,卫舜赶紧携她逃往别处,钟冉指指前方,示意他跟自己走。卫舜听话地跟在背后, 顺手拔起长箭,狠狠插死几条追来的鲶鱼, 将它们的尸体推进饕餮的鱼群。
两人游了不久, 钟冉看见突兀垂入的树枝,连忙游近岸边, 用力浮出水面。
陶勇抹了把脸上水渍:“丫的!能不能提个醒再出来!吓老子一跳!”
钟冉趴回岸边慢吞吞地说:“你确定拉裤腿提醒会更好?”
陶勇想象了一下画面, 顿时偃旗息鼓,一脚将插岸的枝条踹进河里:“你爱咋咋地吧…”
卫舜躺石滩上不停喘气,大有把漏掉的氧气喘回来的架势。缓了许久, 他擦擦眼睛环视四周:“这是哪儿?”
“庙底下的山谷附近。”陶勇指指不远处的谷口,“一路下来他妈成了露天棺材场,大半夜吓死人。”
卫舜记起昨日先行说山谷离金渡滩不远,了然点头,“你们逃出来的时候没被人看到吧?”
陶勇眼珠转向卫舜,“有是有,但是吧…我干了件绝对明智的事儿。”
卫舜见他神神秘秘的,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钟冉问道:“你们不是下河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卫舜长叹口气:“我也不清楚,昨天那先行明明说血才会吸引鱼群,可我们下河的时候没人流血,怎么就有人被拖下皮筏了呢?”
钟冉皱眉沉吟片刻,想不出什么名堂,只好放弃:“那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现在没人绑着,我们自己去找传说的墓穴。”卫舜走回沿岸,“我去把手电找来,他们不会贸然下水就碰不到我,你们在上头等着。”
钟冉欲言又止,简短提醒到:“不管找不找得到,若氧气不够了就先上河面换气。”
卫舜比了个ok的手势,屏息潜入水中。
他循着河道向南,沿路听着汩汩水声。头顶没有灯光也没有皮筏,甚至一条怪鱼都看不见,河底只剩水草飘荡。
卫舜对此总觉不对,不仅这次,被突袭前下河也从未见鱼群,且先行说怪物们是在嗅到血气后才突然冒出。
正思索着,他瞥见熟悉的筒状金属物,连忙加快身形游去,正是他遗落的手电。
卫舜望向全无一物的上方,蹬腿过去,悄悄接近河面。
他只手扒上野草茂密的河岸,慢慢仰头浮起,待脖子露出水面,他才调整呼吸。
原先一片混乱的地方已然平静,先行等人也早没了踪迹。卫舜重新扎入水中,迅速游到水底,忽然瞥见沉寂在泥沙中的黑色物什。
他在旁边落脚,将它从泥沙抽出,就着手电的灯光辨认起来。
是阿屠或者阿卓的腰包?
包带已经被咬烂,卫舜伸手探入,包里还有没能用上的手电,之后也许有用。
为了方便凫水,他把两只手电都塞进腰包,将断裂的包带系于腰间,继续向回折返。
钟冉无意识捏紧指南针,呆呆盯着微澜的水流。突然,有人破水而出,张嘴换气后飞快朝她游来。
她松懈手指,大步跨到河边:“没什么事吧?”
卫舜撑上河岸:“哪能有事儿呢,放心吧。”
陶勇瘫在一旁晒月亮:“等会儿你们俩下水去找那啥墓穴,我腿伤还没好,游不动。”
卫舜犹豫片刻,冲钟冉说:“我有个法子,不用你们下去。”
“什么法子?”
卫舜瞥回河流:“我下过五次河,其中两次水里出现了怪鱼,可剩下几次不仅没有鱼群,甚至一条影子都没见到。”
他沉眉凝视平静的河面,“它们因血水出现,可出现前,都在哪儿呢?”
钟冉与陶勇面面相觑,领悟了他的意思,“所以你要…?”
卫舜抖抖水渍起身,“我要引出它们,看看它们到底潜伏在哪儿。”
他随手砸碎石块,将锋利的一端对准指尖,蓦然有手拦在他面前:“我来。”
钟冉拔出匕首,双手置于水流上空,刀刃紧贴指腹,冰冷的触感化为锋利的刺痛。
细小血丝顺着指腹滑上指甲,在指尖处汇聚成滴状,倏忽落入河中。
暗蓝色的河水看不出融进了血液,暂且没有变化。
众人屏息聚在岸边,陶勇离得最远,探长脖子张望黑黢黢的深水。卫舜则靠近河流,些微水花溅上湿透的裤管,而他豪无察觉。
突然,潺潺水声多了杂音,像有什么拍动了水面。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