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公公亲自来的, 就在前边儿。您快去接旨吧!”
皎皎吃了一惊,反应过来,连忙推了推归衡:“哥哥快去吧!”
归衡被封王了, 这可是原作中没有的大剧情!
皎皎霎时间什么奇奇怪怪的心思都没了,她拽过条帕子胡乱擦了擦嘴, “我同你一起。”
“儿臣, 叩谢父皇隆恩!”
归衡朝着乾元殿的方向长长一拜,站起身对黎公公道:“有劳公公。”
“王爷客气了,哪里的话。”
黎公公笑道,心里很是为他的波澜不惊而惊讶。
皇帝的几个儿子中, 这位可是头一个封王的。他年纪又是最小, 连二十好几的三皇子都未得此殊荣。
虽则这只是恒帝为制衡皇后和太子一党的一步棋, 但五殿下——不,宁王殿下能如此宠辱不惊,也非易事啊。
黎公公带着对归衡的刮目相看,回乾元殿向恒帝禀报不提, 皎然殿这里,一片喜气洋洋,争先恐后向归衡祝贺。
特别是皎皎, 高兴地不得了,双瞳闪闪发亮, 整个人喜气洋洋。
杜姑姑忍不住笑她,看起来比归衡本人都高兴。
皎皎心情一好,连风寒都似乎好了许多。留归衡用晚膳时, 饭量也比昨天多了一半。
归衡看着小公主唇边梨涡,这才觉得这个王位有了几分价值。
——如若不然,“宁”这个封号,他只想冷笑。
宁……
若恒帝是指望以他为棋子来求得平衡与安宁,那他可真是打错了主意。
三日后,葛长廷府中。
前些日葛长廷说天气寒冷,要在家中温酒设宴,问归衡是否愿赏光一聚。
归衡欣然前往,果然在席上看到了白发简服的陆颂。
……
几人温酒夜话,聊到宫门快落锁,归衡才起身告辞。
送别他时,葛长廷意味深长道:“王爷受了封,开牙建府也是早晚的事,想必不久之后,臣等便能有幸于王爷彻夜长谈了。”
陆颂只是淡笑不语。
归衡心知他封王一事,一定有陆颂在其中助力的缘故,望着他面沉如水,点了点头。
陆颂年过古稀,已很少这样晚回府,他的长子陆章亲自提着灯在门口迎接他。
陆章是个孝子,扶着老父亲进屋坐下,忍不住道:“父亲您忧心国事,也要注意身体。再有什么要事,明日去了翰林院再找葛大人也是一样。”
陆颂摇了摇头:“我哪里是为见他?”
陆章疑惑道:“那您是见……”
陆颂笑了笑,颤巍巍抬起手,比了个“五”。
陆章一惊,脱口道 :“宁王?!”
陆颂微微一笑。
陆章将父亲近日的言谈举止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迅速理清前因后果,叹道:“怪道您前些日子叹息太子庸懦,总是闷闷不乐,近些天精神却好了些。”
陆颂笑得胡子发颤,神色也有几分感慨。
他七十多的人,没几年活头了。早年间为避圣心猜忌,几个次子全被他打发去了京外,唯一留在京内的长子娶了平民之女,从来就没奔着世代簪缨去——世人皆赞他不图名利,唯有他自己知晓,他所图谋的乃是更高、更大的东西。
他渴望经由自己之手培养出一位明君,可保社稷绵延宗庙不灭,可令自己的名字随着这位明君,金镂铁刻,永永远远留在史书上。
恒帝五子,太子庸懦,三皇子暴虐,四皇子伪善,而五皇子……他的优点和缺点同样稀少。
曾经的二皇子归徇是他最为看好之人,偏偏身子羸弱,小小年纪便呕血而死,让他的一腔壮志也随之付之东流——当年二皇子出殡时,陆颂老泪纵横,众人皆感动不已,无人明白他内心的悲凉。
年纪越大,他越觉得绝望。
即便再有新皇子诞生,他也等不到他长大……
谁成想一片朽木中,本已半枯的小树忽然挺直身躯,重新开始抽枝散叶,眼看着就要长成最为俊挺的那一棵。
陆章叹息:“能得父亲看重,想必宁王殿下必然有惊世之才。”
陆颂道:“为人君者,最重要的是心志。心志不坚,再有何等惊人的本事也是枉然。”
陆章想到归衡的出身,赞同道:“宁王殿下想必心性坚忍,才能从罪妃之子熬到如今。”
陆颂胡须微微颤抖:“更难得的是,他封王之后未见骄矜,待人接物一如往常。”
敬自身,宽于人;微末时不自弃,得意时不忘形;心有惊雷,面如平湖……
归衡几乎具备陆颂所看重的一切素质,只除了一点,出身太差,又不朋不党,比起其余几位兄弟缺少外部助力。
不过,这不算什么。
他陆颂的门生故旧,遍布邕朝大江南北。
只要宁王需要,终有一日,他们都会变成他手中的笔和刀——
烛火在老人的眼睛里跃动,陆颂满是皱纹的面容焕发出奇异的活力。
翌日,天气晴好。
皎皎风寒好的差不多,正在院中逗缸中锦鲤玩儿,便见邱嬷嬷派了小宫女过来,请她去暄妍殿坐坐。
“院中的红山茶开了,娘娘说公主一定喜欢。”
皎皎想了想,问她:“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去常晖宫?”
见那宫女点头,她便道:“我同你一起吧。”
这么走其实并不顺路,宫女有些奇怪,又不敢多问,只得小心翼翼跟着皎皎,一路走进常晖宫,见到五殿下。
不对,如今该称呼他为宁王爷了。
不过建王府的位置还在选,等真正建成能搬出宫住,还要一段时间。
归衡早得了消息,就在殿门口等她。
皎皎欢喜地叫了一声“哥哥”,便迎上去,叽叽咕咕与他咬耳朵。
暄妍殿派来传话的小宫女在一旁噤声看着,只见那素来冷淡的五殿下弯下腰附耳去听小公主说话,眉目舒展,听她说完略沉思了一瞬,便点点头:“好。”
倒是小公主,神色犹疑,期期艾艾地:“真的可以这样吗?”
“可以。”归衡替她下了结论,垂下眼睛,捏了捏她的耳朵尖。“皎皎出的主意很好。”
小公主马上开心起来,笑出两朵甜甜蜜蜜的梨涡,对宁王摆了摆手,朝她走过来:“我们走吧,哥哥晚点过来。”
小宫女“啊”了一声,被皎皎拉着,糊里糊涂的走了。
直到娇小的身影转过墙角,归衡才拔步去了另一个方向。
乾元殿中。
恒帝听说归衡前来参见,放下手中棋谱,对黎公公道:“你瞧,多稀奇。他也就是封王那日来谢了个恩,此后除了晨昏定省连个影子也不见,这时节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