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屈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
白金汉公爵没有出声干扰国王进行决断。
“驱逐他们——不论是平民还是贵族。”
国王做出了选择。
但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有什么地方不对。”
“您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国王没有直接回答,他站起身,走到了悬挂在书房中的地图上,找到了卡塔尼国所在的位置。
这是一个小小的国家,同时处于无望内海与深渊海峡连接的地方,是一个航运繁盛的商业小国。以它所处的地理位置来看,在黑死病影响下,会连国王王后都逃奔到其他国家,似乎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国王审视着那些航线。
“告知查尔斯,调集舰队,提高警戒。”
思索许久之后,国王突然冷声道。
………………
沃尔威海盗的幽灵船。
查尔斯展开了通过秘密手段快速送达的密信。
“驱逐他们。”
查尔斯对等待命令的海盗说,同时要求东南沿海一线的王室舰队暂时收紧聚集——名义上此时的王室海军将军是霍金斯船长,不过显然没有办法指望霍金斯船长能够多么靠谱。
海盗们得到命令之后,吹了声口哨。
这个命令对于那些被护在城里,安然无恙的人来说,残忍无情到了极点,但是在海盗们看来,太符合他们的风格了!
天呐!那群将脑袋拿去喂猪猪都不吃的同情心泛滥的蠢货!
真该让他们到船上来亲眼看看这些日子被他们击沉的瘟疫船,看看那船上的恶心恐怖的场景,然后再让他们亲自去与那些很有可能携带瘟疫的难民面对面谈谈什么叫做“善良”什么叫做“同情”吧。
想来他们很乐意自己身上也长出那些密密麻麻的大包。
“嗬!嗬!罗格朗有位好国王!”
海盗们喊着号子,用力地扯起风帆,桨手们奋力划着船。
“嗬!嗬!伟大而又荣光!”
帆上的蔷薇图纹被风吹得鼓动起来,灼灼怒放。
查尔斯听到了水手们的声音,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家伙前几天不少人差点在酒馆里用酒坛把人敲得头破血流,因为他们听到了酒馆中不时有人对国王大肆抨击,甚至还有人编了一些歌谣传唱。
难得这些家伙如此义愤填膺,甚至回到船上后还愤愤不平,专门聚集在一起,绞尽脑汁凑了一首不伦不类的号子。
查尔斯将这些家伙也写进了给国王的信里。
这不是为了在国王面前表扬自己的手下。
他是国王的教父啊。
理智上他知道国王做出种种决定的时候,一定也知道自己会面对这些非议,国王选择了承受这些。但是身为教父,在威廉三世病逝之后,作为最接近父亲这样一个角色的人,查尔斯却希望能够让国王高兴一些。
查尔斯希望这些海盗们傻气的举动,能够让那位背负太多的少年国王感到一些安慰。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的教子能够平安,快乐。
可惜,那对一位君主而言,是太过于奢侈的东西。
“嗬!天佑吾王!”
在海盗们粗狂的吼声中,船队迅速前行。
他们并排成线,驱逐着等待回复的卡塔尼船只。
号手站到船头,用力地吹响刺耳的小号,同时战舰船只的船艏撞角一律对准那些卡塔尼船只,表现出驱逐姿态。
那些卡塔尼船只起锚,同样升起了风帆。
他们像是十分沮丧地缓缓退去了。
查尔斯举着望远镜,看着他们远去的影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就这么走了?”
他皱着眉头感觉这次预想中会艰难的驱逐顺利得让人心生不安。但既然卡塔尼的难民退去了,他们也不至于追击落井下石,于是等到难民船只消失在视野中之后,王室舰队掉头返回。
…………
在茫茫大海上。
悬挂着暗灰色旗帜的卡塔尼难民船队离开了王室舰队封锁的区域,相回航行了一段时间后,突然掉头,乘着夜色驶了回来。
夜晚停泊在港口休息的船只发现有难民船重新逼近的时候,急忙点起火把,划动船桨,大声呐喊驱逐他们,不让他们靠近码头。
站在船头的水手举着火把,他大喊着,威胁难民船再不离开就将发动进攻。
他刚刚喊了两声,就看到在漆黑的夜色里,对面的船只上架起了投石机。
对方想和他们开战登岛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下一刻,他们看到了黑夜中,难民船上有东西通过投石机高高地抛掷了过来,扔到了背后的港口城市。
那不是巨石!投石机没有办法将沉重的巨石抛出那么远的距离。
那是什么?
不详的预感划过。
有人朝天空中扔了一个火把。
火光闪动间,他们一晃看到了模糊的影子。
“是尸体!”
有人惊呼起来。
喧哗声中,急急披上大衣登上甲板的查尔斯一看眼下的场景,脸色骤然一变。他意识到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瘟疫传染![1]
卡塔尼真正的目标并不是得到救济,他们是要来将黑死病送到罗格朗的!
作者有话要说:
[1]历史上,战争中,很多时候都是不择手段的。根据加布里埃莱·德姆西在《1348年瘟疫及死亡》中记载了这么一件事,鞑靼人进攻塔纳时,瘟疫在鞑靼人jūn_duì 中爆发,每天都有几千人死去,于是“鞑靼人把仇恨撒向了城内的人,希望能把疾病传给他们的基督徒敌人。他们借助武器将死人的尸体投进城里。城内的基督徒守卫坚守着阵地,把这些染病的尸体尽可能地扔进海里……空气被污染了,井水有病菌了,疾病在城中飞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