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个月给严栋打的钱是够的,严栋有什么病,肯定都是能第一时间解决得了的。
严塘随手翻到一张夹在前面几页的纸。
这纸看着不像是诊断单,看起来厚厚的,纸张颜色也偏黄,有点奇怪。
严塘把这张折成方块的纸打开。
等严塘看明白了这张a4大小的诊断单上的内容,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原本的漠然变为惊愕。
他拿着这张诊断书的手都轻微地抖了抖。
“艾滋病检测阳性结果通知书”
这几个大字,赫然亮在最开头。
严塘看下去,第一排的名字写的就是“严栋”,没有出错,就是严栋。
最后页末,还有医院和其它什么地方盖的一连串的红章。
严塘盯着手里的这张单子,纸上面还写着“艾滋病的相关知识”“责任与义务”这两大标题。
严塘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
这算什么?
报应吗?
严塘把这张纸折好,返回严栋的病例本里面。
他又翻了翻这本病例。
果不其然,其中还有最近严栋的验血诊断、hiv抗体诊断。
严塘把它们一一地打开看了。
其实严塘对这方面了解得不多。
虽然他也浪荡过一段时间,但是也没有玩什么派对,更没有参与什么多人游戏,他泡吧约炮,都还是找的自己较为熟悉的人。
而且,严塘也定期体检,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严塘把病历本收好。
这也许就是严栋自杀的原因了吧。
严塘想。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面容有些疲倦的中年医生走了出来。
“是患者的家属吗?”他问严塘。
严塘点点头,“我是他的儿子。”
“……是这样的,”医生点点头,他从一边的护士手上拿起一个大本子,打开它,让严塘来看数据。
“你的父亲,因为抢救及时,现在已经可以自主呼吸了。不过,因为脑缺氧时间较长,所以脑血流的自主调节功能丧失,这三天应该都处于昏迷状态。但是,三天过后,如果你的父亲清醒不过来,会有很大程度上成为植物人。”
他指着本子上的一些数据信息让严塘看。
医生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沉静的年轻人,他面无表情,似乎很镇静。
于是医生推推眼睛,打算多说一点,“……还有一点要说的,就是在我们抢救的过程中,你的父亲的求生意识很弱,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严塘颔首,他既不像其他家属,绝望地缠着医生问各种各样的问题。
也不像其他被打击得崩溃的人,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医生说的话。
严塘看起来很平静。
他似乎是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辛苦你了,医生。”严塘和医生握了握手。
医生有点受宠若惊。
他已经很少见到这么平和的家属了。
他收回手,拍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父亲好歹是抢救回来了,还有希望的。”
严塘嗯了一声。
他扯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又一次和医生道谢。
医生也不再多废话,他带着身后的几个护士和陪同医生,赶往下一个病房。
他们医务人员是很忙的。
严塘现在还不能进入病房。
他也不想进入。
他不知道自己面对在病床上躺着的严栋,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严塘一个人在病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他的影子在医院冷色调的墙砖和地面上,被拉得扭曲又狭长。
严塘的视线落在了他手里的病历本。
艾滋?
这个原本很遥远、很模糊的词,突然变得狰狞又真实。
严塘叹出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叹息什么。
严塘捏紧了手里的病历本。
大概这就是命吧,他想。
就在严塘满目颓然,像一尊雕塑立在病房时,他的电话忽然又响起了。
严塘把电话从包里拿出来。
来电显示是“宝宝猪”。
严塘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看时间,现在都已经是晚上九点三十了。
他赶忙接通了电话。
“严严呀!”艾宝快活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还带着点酸奶水果蛋糕的甜,“严严今天多久回来呀?艾宝想和严严一起睡觉觉!”
艾宝一点儿也不害羞,他的话语之间充满热乎的依恋和喜爱。
严塘张张嘴,他顿了一下,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马上就回来了,宝宝。”
他说。
一瞬间,原本在严塘周身密布的刺骨的冷,陡然被击碎。
严塘又再一次回到暖色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