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严严吗?”艾宝扯扯严塘的袖子,忽然指着一幅画问。
严塘闻言看去。
这是一幅很大的素描。
比起其它颜色绚丽多彩的画,这个只有黑白灰的画,赤条条地挂在墙的中间位置,显得有点孤单。
画上的确实是严塘。
不过是十七岁的严塘,他穿着松垮的校服,正趴在桌子上面睡觉。
十七岁的严塘左边是大开的窗户,外面还飘着云,似乎天气很好。他的右边是一垒堆得杂乱地书。他自己的半张脸埋在自己的臂弯处,闭着眼,没心没肺地睡得挺好。
书桌子左上角上还有一两朵花,可能是从窗外飘进来的,也可能是谁摘了,轻轻放在他旁边的。
“严严,你在睡觉觉吗?”艾宝抬起头仔细地看那幅画。
严塘点了一下头。
“对,是在睡觉的,”他淡淡地说,“这是高中时候的我。”
他高一高二这两年过得比较混账,基本没怎么学,脑子里全是天马行空和不切实际的想象。
这段时间里,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逃课,打游戏。
如果不是他喜欢运动,身材不错,人也长得人模狗样的,严塘估计,他的高中会很安稳地度过。
艾宝噢了一声。
他并不好奇,为什么读高中的严塘要在课堂上睡觉。
也不好奇,为什么这个画展会出现十七岁的严塘。
“你好呀,严严。”艾宝对画布上安睡的严塘挥挥小肥手。
他很开心地和严塘自我介绍,“我是十七岁的艾宝!”
严塘低下头看着和十七岁的他打招呼的艾宝。
艾宝圆圆的眼里全是纯粹的开心,白净的脸上挂着软软的笑。
如果是十七岁的他遇见了艾宝,他会怎么样?
严塘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假想了一下。
他估计自己大概会手足无措。
虽说自己年少的时候对谁都一副冷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只有严塘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被理解,不想和别人多交流罢了。
而且,他那时可能是一个人打游戏打多了,比较自闭,还有点社恐。严塘估计,以前的他看着艾宝哭、艾宝笑、艾宝生气、艾宝不开心、艾宝委屈、艾宝耍小脾气,大概都会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睡着了,没办法和宝宝打招呼。”严塘揉揉艾宝的小脑袋。
艾宝噢了一声。
他又看了看画布上黑白灰的十七岁严塘,而后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面前,和他一起穿着姜黄色长袖运动衫的严塘。
“那他有睡得香香的吗?”艾宝眨眨眼睛问。
严塘沉默了一下。
他没急着回答艾宝的问题。
他也抬头看了看画布里的自己。
这可能是在一节语文课上,严塘记得自己高中的语文老师是一位老教师,说话不徐不缓,没什么上扬下挫的音调。
他每每听这位老师念书时,就会忍不住打瞌睡。
“很香的。”严塘收好自己的思绪,又转回头看着艾宝回答道。
艾宝就说,“那很好的呀!”
他们又手拉着手,继续看后面的画。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谁会睡不好觉呢?严塘想。
大概人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在知道真相,知道虚无,知道所有事情最底处的阴暗面以前。
不过无所谓,现在严塘知道了,他也早早地消化好了。
就让十七岁的自己好好地睡过去吧。
郭家屹的画展里其实不仅仅是展示了自己的画作,还有一些其它的作品。
严塘对艺术了解不是很多,不知道该怎么分类。
他和艾宝在最中心的展厅看见了一个有些奇特的作品。
这个作品是摊在地上的,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水晶球。
一些小的玻璃片到处飞溅,而一些大的玻璃片则是由红线相串联,勉强拼凑出一个破损的球形。
而另外一遍,则是摔落一样的水晶球底座,它侧躺着,像是咕噜咕噜已经滚了很多圈。
可能是担心有人去摸玻璃渣,这个位于整个画展最中心位置的作品四周全是玻璃墙,把它和参观的人隔开。
“这是什么呀?”艾宝有些好奇地打量着。
严塘也不清楚这想表达什么。
他向四处看了看。
严塘无意间,垂下头,才发现——
“纯真时代”
这个作品的名字被雕刻在铭牌上,钉在了地上。
铭牌在昏暗的灯光中并不显眼,估计绝大多数人都是看不见直接踩了上去。
“宝宝,你看这里。”严塘指了指地上。
艾宝走过来,顺着严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恰好又是他认识的几个字!
艾宝歪歪头。
他当然看懂了这个作品的名字。
他起身,又看看灯光下死了一地的水晶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