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我掏心挖肺,不求将军爱我至深,只求一个信任,却数死不得。如今,耶律月什么都不做,便轻松得我求而不得的信任与宠爱,这不是讽刺吗?连人都分不清楚,将军的真心真真儿是可笑,可笑至极!”
她不知这一番话会有多大分量,她只知,话音未落,时晟陡然将她悬空拎起,目呲俱裂,眼窝的血管都跳凸而起,形容狰狞骇人!
“你!胡!说!”
这一句咬字极深,仿佛她敢否认,他便会直接扭断她的脖子!
她无畏无惧,梨花带泪,却又大义凌然。
“将军糊涂了吗?上官锦为还债而活,莫秋水亦然,她们身上通通都有字印,你终日缠绵那假冒之人,可曾见她身上有过?”
墨瞳瞬间瞪大,不见空洞,只有累累血丝,还有那几乎迸出眼眶的癫狂!
“不!不可能!”他不受控制地剧烈晃搡着她,“你骗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贱人!!!”
脆弱的前襟禁不起折腾,呲啦一声撕裂!
她落入雪中。
抬头,讥讽地望着他。
“若有来世,不复相见,是奢望。将军今生,再无我的来世,也是奢望。天命难违,我无话可说,只求此番死后,再无来世,只要不必再与将军纠缠,哪怕魂飞魄散,亦无怨无悔!”
话音未落。
噗!
一股甜猩混着雪片迎头喷下,带着一丝氤氲热气。
“你……再说一遍……”
脸上迸溅的血液已冻结凝固,她动了动唇,毫不留情。
“只求此番死后,再无来世!只要不必再与将军纠缠,哪怕魂飞魄散,亦无怨无悔!”
“你……你!”
时晟摇晃了一下,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直朝她压了过来!
“!!!”
她强压惊慌,连大气都来不及喘一下,便被他黑塔般沉重的身形压入雪窝。
呼——呼——
耳畔风声雪声,还有他沉重的呼吸声,让她头晕目眩,他一声接着一声咳着,如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带着几分奄奄一息。
“你……是何人?”
余小晚道:“你说我是何人?”
时晟道;“王……后。”
余小晚道:“王后是何人?”
时晟道;“王上之妻……”
莨菪子有致幻作用,大抵时晟是受耶律越所控,对她的模样有所异化。
时晟趴在她身上,呼吸沉重,喷洒脸侧倒是带了几分暖意。
时晟又问:“你……究竟是何人?”
余小晚道:“莫秋水。”
时晟突然暴躁,一拳砸在雪地,雪沫飞溅。
“不!你不是!莫秋水死了!”
看来时晟是真不晓得耶律越招魂一事,也真幻象了她的模样,这莨菪子所制秘药还真是厉害。
她微吐了口气,有他在身上趴着,风雪倒是被挡去不少。
“是,莫秋水死了,可将军难道忘了吗?上官锦也死了,采琴也,所以即便莫秋水死了又如何?将军根本认不出我来,还说什么真心!呵!真心!果然高门贵胄的真心只能用那黄白之物衡量。”
当日苍帝让她在玄睦时晟之间择一夫婿,她曾与时晟争论过何为真心,他大抵该还记得。
时晟突然安静下来,许是陷入回忆,也或者在与那莨菪子争斗,身子微微有些抖。
片刻之后,他动了动,勉强撑起上身,气息短促急乱,垂眸直直望着她。
雪映宫灯,便是远些,依然能勉强辨清眉眼。
他单手撑身,探手轻抚上她的眉眼,风雪窜隙呼啸,冰霜凝在脸上,连那眸子仿佛都结了冰。
便是魂魄如何流转,眼神却不会改变。
“你……你当真是……”
话未说完,一众兵丁上前,架起时晟便往回走!
“王上令将军速回!”
时晟神情呆滞,方才活泛了丁点的墨瞳,似乎又恢复了空洞,任那兵丁将他拖走,风雪狂啸,大氅猎猎,吹散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她一动不动躺在原处,紧闭着眼,深嵌雪窝反倒少了些许狂风。
她脑子很乱,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若时晟当真恢复神智,危险的便是耶律越。
她到底怎么想的?
疯了吗?
为保玄睦,难道要再度置耶律越于危险境地?!
玄睦……
耶律越……
若只能保一个,她又该如何抉择?
翻了翻神识,依然空茫一片,系统不在,没有人能帮她分忧。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途可走。
她死。
赶在耶律越再度招魂之前,进入下一个副本。
即便系统不在,没了副本,起码玄睦见她死透,便会以为她魂转了,必然能独善其身。
她深吸了口气,也不起身,摸索着取下发髻簪花,簪头锋利,迎光微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