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晟是走了, 可她的手脚筋却是一刻不歇的被挑开,再续上。
幸好有心凝形释,不然这麻沸汤又怎么可能顶得住?
同情老三与耶律月一把。
时晟去后便再也不曾回转,只有殿外重兵把守, 殿内侍从细心侍候,大夫每日都会过来诊脉,小心仔细的仿佛她还是当日那位高权重的大殿。
得了如此精心照顾,伤口自然长的也好, 不过半月便能下地行走,夹菜端碗。
算算日子,二九将尽,眼看便要三九了, 天越来越冷, 殿里地龙不停, 炭炉不断,依然觉不出多少暖意。
她整日提心吊胆, 就怕耶律越突然探访, 单独面对他, 她真不敢保证自个儿不露馅。
然而,他一次都未来过, 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落, 到底还是有些……想他的。
这日, 刚用过饭, 便听殿外一阵喧哗,到处都是喊杀声。
她心头咯噔一下,不等起身察看,砰咚一声,殿门猛地被踹开!
沐十一一路杀入,小脸没有缠包布,溅满猩血!
“快!大殿!快走!”
什么情况这是?
余小晚不明所以,还是配合地推开侍从,三步并作两步,踉跄过去。
沐十一身后还跟着不少夷兵,诸人护着她,一路杀向宫门。
北风呼啸,雪片刮在脸上刀割一般,刚出殿门余小晚便冻透了,只能随着他们不停动着手脚,勉强活动才不至于彻底冻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十一靠过来护着她,两人背靠背,她忍不住高声问了一句,一张嘴就吃了满嘴的风雪。
“是公主,公主让属下救出大殿!”
耶律月让来救她的?
为何?
不是说养好了伤便要另辟府门让他们做无权王爷吗?
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逃走?
就算有旁的想法,起码等开春再说,这冰天雪地的,能逃哪儿去?
顾不得细思,她被一众夷兵拥着不断前行。
这一路逃杀十分混乱,夷兵自然是耶律月的人,可苍兵却有时晟部下,也有耶律越亲带了年余的兵丁,真真儿是分不清敌我,瞎砍一气儿。
就这么稀里糊涂逃出宫门,城中百姓闭门不出,满街皑皑白雪,风雪狂躁,好容易才杀至城门与耶律月会合。
她顶着风雪挤到耶律月身侧,迎风喊问:“你疯了吗?马上三九,这会儿出城,岂不是要活活冻死?!”
耶律月冷笑,“谁说要出城?不过是要放火烧宫!”
烧宫?
这么冷的天,烧得起来吗?
就算烧得起来,她这是打算鱼死网破,家都不要了?
顶着北风呼啸,雪片如刀,远处皇宫隐见火光窜跳。
这,真要烧?
这么冷的天,除非满殿洒油,不然绝对燃不起来!
“等吧,等那狗贼烧死,这天下便是咱们的了。”
余小晚一怔,“耶律越又不是个傻的,怎会这般轻易烧死?”
“谁说他不傻?我倒觉得他极傻!”耶律月裹紧帽巾,挤在人群中勉强得着暖意,“那尸首他竟又拉了回来,宝贝疙瘩似的专门辟了殿宇搁置,怕冰棺融化,地龙炭盆一个不用,还布阵点香,这是想作甚?难道还想招魂不成?可笑至极!愚蠢至极!”
尸首?
难不成是莫秋水那尸首?
耶律月接着嗤笑,“那火烧得便是尸首殿,他若不在意,便不会丢下动乱赶去救火,咱们又如何能顺利杀出皇宫!”
说的也是,若非耶律越无心顾及他们,他们又怎可能这么轻易便杀出重围。
余小晚四处搜寻了一圈儿,老三在,耶律月在,她也在,却唯独不见太后。
“母后呢?怎不见母后?”
耶律月吃吃笑道:“母后便是那最后底牌啊,我的傻大哥。”
“什么?”
耶律月凑至她耳边,遮住风雪,圈住声音,隔着重重面巾,低声道:“母后要以身殉国,杀了那狗贼还我西夷太平盛世,当真无愧母仪天下。”
余小晚瞠目:“你让母后行刺耶律越?!她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可以?!”
“如何不可?”风声呼啸耳畔,夹杂着耶律月恶毒的笑声,“那狗贼最不防备的便是手无寸铁的母后,也唯有她装疯卖傻冲过去揪他衣襟他不会警惕,那般近的距离,他也是不会武者,捅他一刀,甚至两刀三刀,容易的很。”
耶律月说的不无道理,尤其殿中大火,他若真急着救那尸首,多少会分神,那刺杀也便更容易了些。
余小晚越想越急,真怕他有个什么万一。
你说人死都死了,你还管那尸首作甚?烧了只当火葬了不就得了?
这眼看都暴乱了,他哪儿还有那工夫操这闲心!
幸而风大雪大,火势并未蔓延,又等了片刻便渐渐歇下。
老三紧张地拽着耶律月的胳膊,颤声问道:“火灭了,是不是成了?母后定是杀了那狗贼了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