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跪趴在地, 眼角余光拼命倾斜着, 重重人影遮挡什么也看不到, 只能听到那女人颤抖的求饶声。
“饶,饶……饶命, 官,官爷饶,饶……啊!!!”
突然的一声惨叫,划过夜空!
诸人皆是一颤, 抖抖索索挤作一团,余小晚也是一惊,本能地抬头望去。
圆月如盘,高挂天边, 耶律越一身银白盔甲逆光而立,清冷月辉勾勒着他的颀长身形。
他傲然而立,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女子,女子下巴被他紧箍抬起,脸几乎已成水平,冰冷刃尖抵在她的太阳穴,银芒微闪。
他显然并未用力,没有血流如注的惊悚画面, 只堪堪刺破了薄薄一层皮肉, 一滴血珠顺着刀尖缓缓沁出。
女人死死拽着他的手臂, 惊声尖叫后紧闭双眼, 大抵以为自个儿小命休矣, 可等了许久不见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张开了眼。
“官,官爷……”
唰!
“啊!”
手起刀落,毫无预兆!银光带着几滴血沫飞溅,从太阳穴直划到下巴!速度之快,眼都顾不得看清,更遑论躲开!
女人捂着脸,惨叫一声歪倒一旁,鲜血顺着指缝涌出,身侧跪趴的百姓赶紧向一边跪了跪,生怕连累了自己。
淡如云烟的眸子微眯了眯,像是突然对她失去了兴趣,耶律越转身,看都不再看她一眼,继续闲庭信步,一个一个挨着看过。
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被他盯着看的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最前排的看完了,百姓挤得太紧,往里并不好进,他随意挥了挥手,团围的兵丁立时让出一条窄路,赵元高喝:“查过的,走!”
前排面面相觑,赶紧连滚带爬钻出人群。
耶律越这才继续。
“都抬起头来。”
无波无澜的声音,听似轻缓,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仪,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这次比之前更快,看一个走一个,所有人都殷殷望着他,只盼着赶紧看过自己,赶紧离开。
被喝令了抬头,自然没人敢低下,她也抬着,眼睁睁看他在眼前走来过去,一个个看过,一个个放走。
走的越来越多,留的越来越少,眼看已到她身前!
他停住了。
垂眸睨着她。
冰封寒云般的眸子对上惊慌失措的水瞳,许久未动。
他……他认出她了?
她脑中乱作一团,明明口鼻并用,却依然觉得呼吸不畅。
冰冷的短匕缓缓抬起,轻轻描划在她脸侧,还未挨上,寒意已入骨。
“我来,还是你自己来?”
余小晚看了一眼那泛着寒光的刀刃,闭了闭眼,尽量抬高下巴露出脖子,咽了口口水,颤声道:“官,官爷饶命!”
耶律越蹙眉,死死盯着她,突然收回短匕,绕过她走向了下一人。
她跪在原地仰着头,抖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踉跄着朝那兵丁散出的小道跑去。
一枚变声丹药可撑十日,她比朱钰早服两日,昨日战场之上,已是朱钰最后半日,她笃定耶律越没听过他的男身女声,既没听过,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世间还有这等奇事。
再加上折流专程伪造的喉结,随着吞咽真的会滚动,逼真如斯,若不探手碰触根本辨不出真伪!
她一路闷头跑着,眼看着便要钻入小道,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站住!”
声音不大,却惊得她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沙沙,沙沙。
战靴染尘,停在了她身侧。
盔甲哐啷,耶律越蹲伏下来,突然探手摸向了她的肚子!
糟了!
余小晚瞬间出了满身的冷汗!
定是她方才仓皇逃离,不小心显了身形。
耶律越来回摸了两下便收了手,视线波澜不惊,缓缓落在她的喉结上。
不等她想出对策,他突然探手抠住了它!指尖用力,狠狠扯掉!
“唔!”
黏贴的假喉结陡然扯掉,便是有心凝形释不疼,也一样扯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眼看就要暴露,她一咬牙,俯首便拜!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奴招了,全都招了!”
顶着男声自称奴?他不是个男的吗?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开声,堵着乌泱泱一堆人的旷野小路,只有风声、草声、转头时悉悉索索的衣袂摩擦声,再没有其他半点声响。
这种时候,连最不懂事的孩子都不敢啼哭。
耶律越不语,只望着她,像是等着看她的拙劣表演,再狠狠碾碎。
深吸了一口气,她探手摸向耳后,呲啦一声,撕掉一缕皮,顺着那撕掉的边缘,继续撕扯,一条条,一缕缕,不大会儿工夫,折流煞费苦心的易容面具,悉数撕掉。
撕的差不多了,她俯首又是一拜,哽咽道:“奴乃朱城万紫千红花娘,情郎走后不久,奴便有了身孕,为保孩儿,奴只得逃走。可以奴之力,根本连皇城都逃不出去,又如何千里迢迢寻郎?幸得凤一曲情郎相助,帮奴易容才得以一路平安。”
她跪伏在地,根本不敢看耶律越的神情,只咬牙哀求:“奴绝非歹人,求官爷饶命!”
一直沉默不语的耶律越,突然探手过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狠狠抬起!
他盯着她,死死盯着,眼角眉梢,一处也不放过!
柳眉杏眼,是个美人,却……不是他熟悉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