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风环顾了一圈, 见只她一人, 这才放心过来。
余小晚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这位兄台,可否行个方便, 载小弟一程?”
柳逸风立时从车里探出脑袋,笑道:“自然可……”
柳随风打断,“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处,还如此狼狈?”
余小晚叹了口气,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二位有所不知,苍军昨日攻打九斗关,朱兵惨败, 如今已攻入城中。”
柳随风两人面面相觑,柳随风又问:“那你又是何人?”
“小生原只是过路客,被强行抓了壮丁,兄台也看到了,小生有大肚子病,自己尚且顾不得自己,又如何打仗?万般无奈,只得逃走。”
话音未落, 柳逸风猛拍了一下车板, “匹夫懦弱, 找甚的借口!国破家何在?若人人都如你, 朱国岂不是任人鱼肉?!”
余小晚轻咳一声, “那个,兄台所言极是,可小生并非朱人,小生乃玄人。”
柳逸风噎了一下,捂着额头不吭声了。
柳随风沉吟了片刻,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她,“我等是朱人,无论如何都是要回朱的,只怕与你不同路载不了你,相逢便是缘,这银子权当做盘缠,你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她只想蹭个车,要银子干嘛?
她抱拳道:“实不相瞒,小生的贱内还在城中,小生也是同路。”
柳随风颌首,“如此,那便同去看看。”
马车自然是快,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九斗关外,远远望去,尸山尸海,雨雾之下更显凄凉。
不等马车靠过去,便见关内乌泱泱跑来一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的还驾着马车。
柳随风跳下马车,拦住一个小妇人,“你们从何处来?”
小妇人一脸焦急,哪儿顾得理他,挣扎着想跑,柳随风摸出一角碎银塞给她。
小妇人怔了一下,赶紧揣进袖中,这才道:“快跑吧!西城门打起来了!说不得一回儿苍军就给退回来了!”
柳随风蹙眉,“西城门?可是援军到了?”
“正是正是!昨个儿夜里就打起来了,咱们趁乱开了城门跑的,再晚会儿,指不定命都没了。”
余小晚探头张望着,城中本只剩老弱妇孺,这会子逃出来的却有青壮男子,有的甚至还穿着朱兵兵甲,显然是战俘。
援军攻城,城内又有敌军战俘,这种状况下,为防战俘反咬一口,将领通常都会下令集体斩杀,防患于未然,他们怎会有机会逃走?
是耶律越刻意放走的?还是战况确实危急,以至于疏忽了战俘?
耶律越心思缜密,不大可能有如此致命的疏忽,甚至还让他们开了城门逃走,最大的可能还是他故意放走的。
百姓都是往外跑,他们的马车却是往里进,逆流而上,说不出的显眼,也格外难行。
余小晚扒着车棂望着四围混乱的一切,活人们拼命跑着,脚下到处都是尸体,不时有人认出尸首,抱着嚎啕大哭,也有人看都不看,只管逃命,空气中弥漫着酸腐味血腥气,还有那层层雨雾都遮挡不住的悲凉。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曾经平凡却美好的一切,转眼烟消云散。
耶律越,你为何突然攻城?
她自认没有什么伟大情操,可看着眼前惨状,依然压抑不住心头酸楚,他那般温良之人,又如何忍心?
她突然有些害怕,难以言喻的怕,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该这样的,不应该的!
他若看了她的血书,知一切并非她所愿,她也散尽功德自残救她,顶不会如此决绝。
到底哪里出了错?
赵元没给他看那血书?
除了这个,她再想不出旁的因由。
可若真是如此,那她此时回去,岂不是送死?不是她的死,是……
她抚了抚隆起的肚子,湿衣粘在身上,遮挡不住。
回去,孩子可能会死!
不回去,莫非朱钰会死!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秋水……”
耳畔隐约传来呼唤声,人太多,幻听一般,她四下张望了一眼,人影攒动,依稀可见似乎有一人背着一人朝这边横斜而来。
如逆流一般,如此横行也是惹眼的很,他们越来越近,余小晚突然跳下马车冲了过去!
“莫非!钰儿!”
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余小晚冲到近前,一把搂住了他俩,喜极而泣。
“我不是做梦吧?不是做梦吧?”
接连叨念了数遍,她颤巍巍看了看莫非,又看了看他背上昏迷不醒的朱钰,两人都是血肉模糊,想来也是只顾逃命,顾不得包扎伤口。
“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