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越这明显是想借那火焚之药应敌, 可这般大的火势, 岂不是要消耗许多药?
余小晚隔着起伏的车帘向外张望, 却并未看到有大批药粉被搬运。
这般大火,火焚之药却没有多少, 这样真的会有效吗?
余小晚有些怀疑。
她的马车跑在队伍最前面,除了时晟带了百十人在前面开路之外,身后尚有千余名兵丁。
为防这个, 也为让耶律越放松警惕, 所有兵丁包括她,全都在脸上捂了厚厚的布巾,应该能过滤不少药烟吧?
应该……能的吧?
“糟!”耳畔突然传来莫非的低音。
余小晚转眸睨了他一眼, “怎么?”
莫非不敢抬靠近窗口,怕被耶律越发现, 只大致指了下,道:“毒发。”
毒发?
余小晚心头一跳, 赶紧扒头望去。
映天大火将周围的一切照得恍若白昼, 那些兵丁的身影也都照得格外清晰,余小晚仔细张望着,兵丁们设置完路障正狂奔而来, 脚程极快,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没有啊?你从哪儿看出的毒发?”
莫非不语, 指了指自己脸上捂的布巾。
余小晚这才惊觉, 那些兵丁的布巾颜色暗沉, 好多都粘在了脸上, 仔细看来,依稀能看到眼中不断涌出眼泪。
火焚之药,能激发人心中最大的悲痛,会觉得生无可恋,再提不起半点争斗之心,严重者甚至会自残自毁!
怎么办?眼下该怎么办?
不过眨眼之间,那些痛哭流涕的兵丁已踉跄着摔倒,趴在地上痛哭不止,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倒伏的兵丁,离火越近,痛哭越甚,映着两旁跳动的熊熊大火,那震天的恸哭声,仿佛末日降临,让人不寒而栗!
千余兵丁丢盔弃甲,根本无需耶律越动手,已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耶律越驱马追来,不似这些天来疯狂的快马加鞭,而是不紧不慢气定神闲,马蹄穿梭这倒伏的人群中,白衣映火,青丝随风,往日里温润的面容半点不存,即便在这烈火焚燃下,依然寒意涔涔。
他越追越近,冰冷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毫无意外的与她相撞。
那是余小晚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视线,阴鸷冰冷,淬了毒都不止,那深沉的恨意,仿佛一刀捅死她都是便宜了她!即便将她千刀万剐处以极刑都难解心头之恨!
他怎会如此恨她?
因她毁了他最后也是唯一的家?
还是因她众目睽睽之下救走了玄睦?
再或者,这是他积压了许久的对她的怨怼憎恨,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
不管究竟什么因由,他恨她是事实,他一贯都不喜将情绪表露,能如此浓烈的表露出憎恨,只怕真是恨毒了她!
原本她还自信即便被他抓到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此时她却不确定了,不,何止不确定,她觉得他根本等不及将她抓回去,他会直接将她就地处决万箭穿心!
“怕?”担心被他识破,莫非已缩进她怀中,假装玄睦。
“啊?”
余小晚迟钝地怔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由自主得发起抖来。
她怕吗?
与其说怕,不如说伤心。
她伤了她最爱之人的心,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然而她口口声声说爱他,却直到这一刻都还在算计他,好虚伪啊,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假惺惺。
如此虚伪至极没有半点真心的女人,他恨她也是应该,甚至恨到将她折磨致死,也没有什么不对。
是她对不起他。
都是她的错。
对不起晨之,对不起……
她这般无耻之人,还有什么资格逃走?
她就该马上下了马车,跪在他乞求他的原谅,任他凌迟处死,也不该有丝毫怨言。
晨之啊……晨之……
余小晚松了紧搂着莫非的胳膊,突然软跪在车厢中,狂奔的马车颠簸着,她身形不稳,砰地一声撞在了车壁上,却毫无所觉,依然跪爬着朝车外而去,脸上捂着的布巾不知何时掉落,湿漉漉一片,浸满泪水。
莫非一把抓住了她!
“秋水!”
余小晚软手软脚地推拒着他,满脸泪痕映着车窗外的火光,随着车帘起伏忽明忽暗。
“放开我……是我丢不起他,让我去死……”
她泣不成声,哽咽的几乎不能成语。
莫非紧锁眉心,眼眶也已湿了,这火焚之药着实厉害,即便他不断调息,用内力抗衡,依然遮掩不住内心的悲伤。
多年前的灭族之痛,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出!
不行!
他不能被药控制!
当年他救不了阿爸阿妈阿姊阿妹……救不了他的族人,如今……如今他定要护住她护住主上!
余小晚还在挣扎着,拼命要往狂奔的马车外爬,他深吸一口气,瞪着赤红的眼,抬手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