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他要使的是无杀门密不外传的抽筋拔骨之法, 任何人都不能窥伺, 便是我与先帝也只能在屏风外等着。我本是疑窦丛生执意不肯,可奈何他那三寸不烂之舌, 轻易便说服了先帝。之后……”
咔嚓一声,时晟猛地折断了手边的枯枝!这乍然一声,余小晚忍不住心脏狂跳了一下。
“之后如何?”
“之后……我闻到了怪异的香气, 只觉浑身无力, 玄睦也察觉不妥,让我赶紧灭灯,可我已神志不清, 根本无能为力,再度清醒过来, 便见玄临渊倒伏在地,先帝身首异处, 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想杀了贼子, 却还是没能抵挡住那巫族秘药。”
余小晚愕然。
如此说来,耶律越必然早已知晓午夜之后苍帝要将他去手跺脚,所以本就打算越狱, 才会提前在那烛火中下了药,大约是小呼呼帮忙下的吧, 不然, 以那烛火摆放的距离, 耶律越根本够不到。
也就是说, 即便她不拜托玄睦帮忙,那夜耶律越本也不会有事,可她却沉不住气,害得玄睦……
可当时情形,她又如何能沉得住气?
不管怎样,终是她害了玄睦。
心,难以言喻的抽痛着,余小晚垂着头,强忍着那几乎让她窒息的内疚,道:“先帝惨死,你身为臣子就在身侧却护驾不利,难道一点都不内疚吗?”
时晟垂在身侧拳头缓缓攥紧,“是,是我无能。”
不可否认的,时晟虽霸道暴戾,可真真儿是个忠君爱国之人,平日里决计不会轻易坦诚言错,可在家国天下面前,却不会固守己见。
是个好臣子好将军,却不是女子的良人。
余小晚叹息道:“如今形势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耶律越留在皇城最为安全,他却不顾一切追了过来,显然是带着必胜的把握。你与玄睦虽有大军坐守江南,可玄睦重伤的消息绝对瞒不了多久,届时军心涣散,玄国再来个宫变什么的,玄军随时都可能撤走,根本不能重托。”
这些她之前便分析过,时晟也十分清楚。
她又道:“至于你,你的大军虽比耶律越手中兵丁精良,可他军备粮草充足,你却后援无力,虽说你的大军离皇城近,可你也莫忘了,你的背后还有他的二十万大军,究竟谁困守谁,还真说不准。而且,他还有蛊毒之术伴身,更是难以对付,若等他的大军前来,只怕我们必输无疑。”
时晟沉默了,黑夜遮掩了他的眉目,只能看到他薄唇紧抿,手攥得紧紧的,玄色袍角随着夜风起起浮浮,高绾的墨发之上,珊瑚发扣镀着微光。
余小晚继续循循善诱:“如今是最好的机会,我来做饵,你来替先皇报仇,助幼帝肃清奸佞。你不用担心失败,即便失败你也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牺牲无辜妇孺,非大丈夫所为。”
余小晚怔了一下,“这怎能算是牺牲?还是有很大的几率能成功的。”
“万一失败,你会被抓。”
“你不必忧心我,他不会杀我的。”
漆黑的墨瞳目不转睛得盯着她,“即便不杀,万一他对你不利。”
这个问题之前便讨论过数次了,他怎的又提?!
余小晚颇有些不耐道:“不会的!他不会对我如何,顶多把我关起来。”
“我是男人。”
这话头转的太过突兀,余小晚怔了一下,“什么?”
“男子面对心仪的女子,尤其这女子还背叛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
余小晚还是有些茫然,“你怕他对我用刑?”
“不止用刑,还可能……”
“可能什么?”
时晟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一个旋身按在了身后的树干!
“还可能……这般。”
说着,他的唇便压了下来,余小晚一惊,赶紧歪头躲开。
“将军请自重!”
余小晚推开他,仓皇地躲到了一旁,抚胸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
时晟沉声道:“我可以放开你,他却不会,若他这般对你,你当如何?”
她不会被抓的,绝对不会!或者说,绝对不能!
她根本不敢设想失败的后果,她承受不了世界崩塌,更承受不了所有人都死掉!
她闭口不言,本能地逃避着这个话题,时晟却步步紧逼。
“你当如何?”
余小晚抚胸后退了一步,依然不语。
“我在问你,若他要强迫你,你当如何?!!”
他为何要逼她去想她不敢想的后果?
他凭什么?!
余小晚突然火往上撞,猛然抬头怒视着他:“耶律越他不是你!不会因一些莫须有的怀疑便断妻腿毁胞子,更不会干那些奸|yín 掳掠的勾当?!只有你这般禽兽不如的畜生才会以为旁人都同你一样!”
一通话吼完,耳边传来关节的咔咔声,时晟的拳头越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沉,方才还称得上平静的他,陡然虎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她,那是她许久不曾见过的暴戾视线,仿佛下一秒便要将她撕得粉碎!
糟了!
这些日子的和平相处,竟让她忘了他原本是怎样残忍无情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