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祭灶日, 一年一度祭拜灶王爷祈求来年富足的节日。
这一日, 所有人都需得早早归家,天黑之前若还未归, 自己的家便不算自己的, 若此时在街上, 暗喻来年无家可归,是为不吉。若是在旁人家里, 则暗喻来年辛苦忙碌都是为了旁人,自己已不算自己家人,算是旁人家的。
总而言之, 祭灶的这一日, 你在哪儿,哪儿便是你的家。
七日之限已到, 一大早余小晚便进宫面圣。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当着玄睦与时晟的面, 她选了玄睦。
意料之中的答案,一个皇帝一个王爷,人往高处走,自然还是皇帝好, 没有人意外, 就连时晟都一言不发。
新帝如释重负, 当场宣布册封余小晚为合宜公主, 婚配玄帝, 以为联姻。
出嫁之日便是回玄之日,春节将至,新帝以喜上加喜为由,将日子定在了大年初一。
余小晚心中明白,新帝这是迫不及待想赶走玄睦,他才好放心。
玄睦见时机成熟,这才开口:“初一确实是个好日子,辞旧迎新,开元之日,届时还望苍君将贼人白越交由我大玄一同带走。”
新帝颇有些不愿,耶律越可是苍国逆臣,给先皇下蛊,祸乱朝纲,罪大恶极。他夫人莫秋水好歹是玄国人,又是被掳而来,封了公主归还玄国,传出去只会说大苍大气有雅量,可若连弑君贼人都拱手让人,岂不是要遭天下人耻笑?
新帝思忖片刻,笑道:“他有弑君大罪,须得株连九族,还是由我苍国来处置比较妥当。”
玄睦端坐左下手,撇了撇茶沫,斜唇一笑,笑里藏刀。
“白越在我玄国散布瘟疫,辱我先皇后,掳我新皇后,还几次欲置朕于死地,朕若不将他带回玄国,如何与玄国万民交代?我玄国皇家,颜面何存?!”
顿了下,玄睦又道:“当日,咱们有言在先,事成之后,白越要交由朕处置,苍君莫不是想反悔?”
新帝僵了一下,望向时晟,时晟沉着脸,上前一步,抱拳道:“玄帝陛下,皇上并非反悔,相反,正是遵守约定。白越是我苍国乱臣,交由玄帝陛下斩与苍国,不仅是给玄国一个交代,也是给苍国万民一个交代。”
这话听似客气,可言下之意便是,人可以交给你处置,要杀要剐随你便,可必须死在苍国,不准带出苍国国土。
玄睦扫了时晟与新帝一眼,冷笑一声,“如此巧言令色,还说不是言而无信?!若在苍国处置,又怎算是交给我大玄?!”
新帝赶紧道:“朕会昭告天下,是玄帝下旨斩杀的白越。”
话音未落,当啷一声,玄睦猛地将茶盏拍在了桌上。
“苍君倒是好算计,名义上交给朕,实则还是死在你苍人之手,当日约定不过空口白话,哄弄的我大玄二十万兵丁为一雪前耻白跑这么一趟!”
一席话,怼得新帝无言以对。
时晟还要再说,玄睦一摆手,语气缓和了些许。
“白越是巫族血脉,蛊术也颇有心得,朕知晓你是忧心此去大玄路途遥远,万一半道儿再出岔子,不如这样,斩去他的双手双脚,拔掉他的舌,再剜掉他的眼,让他再不能操音蛊,亦做不了旁的,你可放心?”
这话正说到新帝心坎儿上。
他何止担忧路途遥远出岔子,他同样亦担忧玄睦狡诈多端,万一囚禁了耶律越利用他一统天下,那才是最糟。
放眼整个天下,懂蛊术者,只怕唯耶律越一人。
若不是玄睦步步紧逼,其实新帝也有留着耶律越制蛊的念头。
眼下看来是不能了。
也罢,耶律越也非善类,养蛇不小心被反咬一口便得不偿失了,还是除掉为上。
如此想着,新帝便颌首道:“如此也好,朕这就传旨下去,即刻便斩去罪臣白越双手双脚,再剜眼割舌,待初一公主大婚离苍之际,刚好同你们一起离开。”
即刻斩去?!
憋了许久的余小晚再也憋不住了,上前便想阻拦,却被玄睦无声拉住。
“如此甚好,那便有劳苍君了。”
新帝当即便拟了圣旨,祭灶见血是为不吉,待子时一过,祭灶便算过了,当夜行刑。
时晟被苍帝留下,玄睦与余小晚先行一步离开,一出宫门她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软轿,一把揪住了玄睦的大氅。
“这就是你所谓的救他?!”
玄睦推着她便推进了轿中,软轿狭小,只能容下一人,玄睦拼命压向她,将她挤坐下来紧靠着轿壁,这才勉强合上轿帘。
玄睦单膝跪地,搂紧她的腰,脑袋搭在她肩头,暧昧的气息流转在两人之间,余小晚却全然没有心思注意这些,只心急如焚地又问一遍。
“这就是你所谓的救他?!”
“没错。”
没错?!
他居然大言不惭的说没错!
余小晚气恼地拼命挣扎,轿子左摇右晃,幸而这是四抬软轿,不然只怕轿夫根本顶不住。
“你无耻!你卑鄙!你言而无信!”
玄睦抓住她的手按在轿壁,抬首贴近,温热的呼吸不断喷洒。
“不然你以为我当如何做?就这么放了好手好脚的他?”
余小晚不敢再挣扎,玄睦靠的实在是太近了,别说挣扎,就是轿子稍微颠簸一点,他的唇就会挨上她,她拼命扭头躲避,还是不可避免被他不时蹭过耳际。
“你放了他,我保证他不会再与你们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