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 窗外弯月如钩,风过幽篁簌簌沙沙,一丛竹枝敲打窗棂,咔沙咔沙倒是有些吓人。
余小晚端坐镜前, 黄铜镜映着她姣好的容颜,耶律越抱她在腿上,看她梳妆,目不转睛。
几个丫鬟婆子围着她, 手上忙活嘴里念叨:“一梳梳到底,鸳鸯交颈游,二梳梳到底,夫妻共白头, 三梳梳到底……”
余小晚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闭着眼随她们怎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不懂干嘛要整得这么费事?又没有宾客什么都没有,拜堂给谁看?府里的丫鬟婆子家丁小厮?
最不懂的就是耶律越, 方才沐浴, 他分明已经原谅她了, 只警告说,今后无论发生任何事, 都绝不准再与玄狐狸包括时晟有任何牵扯,否则他就……
好吧, 他没说他会把她怎样, 就那么威胁了一下下。
不过, 他既然已经原谅她了,为何还能那么……沉稳镇定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坐怀不乱?
咳咳,那什么,她承认,她在意的其实只有那最后四个字。
她清楚的记得,当日她随便搂搂抱抱,他就羞赧的耳朵尖都红了,甚至那夜在竹林,他对她恨之入骨都没能阻挡她的引诱,为何方才他俩都那般……毫无阻隔的拥在一起,他反倒冷静自持如百年老僧?
难不成真如旁人所说,犹抱琵琶半遮面方才是上品,脱光光投怀送抱倒是无趣的紧?
等等!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发誓她一丁点想啪啪啪的心思都没有,只不过……
坐怀不乱……
她勉强可以当他有君子风仪。
可坐怀不乱到半点反应没有,不是隐忍不动,是压根半点反应没有!那什么根本丁丁点儿抬头的迹象都没有!也太伤自尊了!!!
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罢了罢了,或许是他还在气她,所以才兴致缺缺,也或许是他还不太适应莫秋水的肉身,心中记挂的是采琴的模样,所以对她反应不起来,她也不是真惦记着那种事,何必还要在意。
终于说服了自己,新娘妆也化完了。
“新夫人可真美!”
“恭喜国公!贺喜国公!新夫人真真儿是国色天香,世间少有的美人儿!”
“是啊是啊,真美!”
耳畔一片夸张的赞美声。
余小晚张开眼,没看铜镜,先睨了一眼耶律越。
耶律越唇角含笑,眉目柔和地望着她,长睫分明,琥瞳荧光,那温润如玉的模样,仿佛还是当年那白玉无瑕的无双公子。
耶律越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扬起轻撩起她额旁的几丝碎发。
“有美人兮,思之如狂。”
余小晚一怔,本还算淡定从容,可望着他那一尘不染的眸子,再听着那不薄不厚不艳不黯的唇吐露的绵绵情语,当即便羞红了脸。
她一直觉得自己脸皮厚过城墙,哪曾想竟也会如此不堪一击。
她赶紧转开了视线,随意看向铜镜。
粉面桃腮,螓首蛾眉,一双美目如明月,半点朱唇点绛来。
铜镜虽模糊不清,可到底也是能辨出一二的,镜中之人果然是个美人。
喜婆子在一旁等了片刻,这才催促道:“吉时将近,新娘子蒙上盖头吧。”
大红的八角盖头盖在头上,团龙缠凤绣在当中,垂坠的流苏缀着金线,一动三摇,微芒闪动。
“爷,您也该更衣了。”
耶律越这才松了手放她下来,却并未离开,原地换上大红袍子新郎靴,胸前没有团花,只有帽翅长翎新郎冠。
“走吧。”
清润的嗓音响在盖头外,身子一轻,她再度被耶律越抱在怀中。
头上遮了东西,到底视线受阻,她只能垂目望着身下,青石小路幽幽晃过,很快便到了了竹园角门,园外火影重重,窃窃私语声不绝。
吱呀一声门响,瞬间鸦雀无声,随即便是一片跪倒山呼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响。
“恭喜国公!贺喜国公!国公与新夫人洪福齐天百年好合!”
这么多人同时山呼,再加上那不绝于耳的爆竹烟火,还真有那么点儿震耳欲聋。
耶律越不语,抱着她一路朝着府门而去。
余小晚暗暗诧异,这是要干嘛?到前院拜堂吗?
也行,拜完堂再回来,也算走个过场。
她安心地缩在他怀中,初次大婚,竟还有心思想耶律越比当初有力气多了,一路抱着她步履沉稳,半点不见疲态。
正胡思乱想着,余小晚陡然发现,耶律越没进正厅,竟一路跨出前院出了府门!
噼啪!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