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又磕了个头, 这才战战兢兢地将昨夜之时叙说了一遍,尤其着重强调了余小晚殷勤端茶的场景。
耶律越隐于袍袖的拳头越收越紧,面上依然波澜不惊,可眸底那深沉的杀意却也毫不遮掩。
“好, 很好!”
他笑了,笑得极为突兀,撩袍坐在草丛之中,双目阖上, 旁人只当他是要歇息,唯刘子最为清楚,他这是要催动雄蛊!
他家爷历时整整一载,费尽千辛万苦炼养出的缠情蛊, 雄蛊在爷体内, 雌蛊就在那逃走的莫秋水丹田之中。
缠情, 看名字也晓得,痴痴缠缠, 死生不放, 死则痴, 生则缠,催动雄蛊可控雌蛊, 亦可随时洞悉雌蛊所在,便是她人在千里之外, 也逃不出爷的手掌心。
只是, 雌雄双蛊不可离开超过两日, 否则雄蛊宿主欲|火缠身,雌蛊宿主则受锥心之苦。
这便是雌雄之分,与人之男女相似,男子生来欲念更重,爱人不在身侧便会“欲壑难填”,而女子生来更重情丝,爱人不在则会相思成疾。
耶律越闭目片刻,再睁眼,面上依然波澜不惊,可心中已然有数,眸中杀意更是浓了数分。
“即刻拔营!给我追!”
……
崎岖的山路尽头,嘈杂的马蹄声伴着一团黄沙急急而来,玄睦揽紧怀中人,压低身形策马奔驰,任怀中人如何捶打都无动于衷。
前路一个陡转,他单手勒着缰绳,又被怀中人一口咬在手腕,手一抖,险些连人带马侧翻在地!
“啊!”
怀中人一惊,赶紧松了牙齿,搂紧了他的胳膊。
玄睦还算镇定,只搂她搂得更紧了些。
“你若想我死便直说,我抱着你直接冲了前面的悬崖!”
余小晚那个气啊!
“你跳崖干嘛要带上我?”
玄睦振振有词,“把你拱手让他,恕难做到!除非我死了!”
余小晚欲哭无泪,别以为她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不就是想说,他死也不会放她回去的,要她老老实实跟他走吗?
可她真的不能跟他走啊!
就算是变成人她还是没能算计过这只死狐狸。
她原本计划的好好的,与乔莘儿互换衣袍,再寻了布巾遮脸,让乔莘儿冒充她瞒天过海,不求瞒过玄睦太久,瞒到她寻个安全之所藏好,即便他发现了再回转也寻不到她就行。
可哪知,这死狐狸奸诈的紧,她刚躲进一处水坑,学着当日在端亲王府那般,寻了空茎草伸出水面呼吸,那死狐狸就寻到了她。
寻到便寻到吧,他还无耻的紧,直接堵住了那草茎头,她连吸几次吸不进气,不得已只得钻出水面,还没来得及抹一把满脸的泥水睁开眼,他便不要脸的猛地亲了过来!
不知道她刚从水中钻出正缺氧吗摔?!好歹让她把鼻子里的污泥抹干净啊!
她可真是差点被他亲的背过气去啊!
如果真因接吻缺氧而死,那她大概就是史上最悲催的任务者。
幸好他还算有良心,赶在她憋得眼看就要翻白眼儿之际,总算大发慈悲放开了她。
错,不是放开她,仅是放开她的嘴,转头又狠狠咬了她脸一下!
是的,没错,就是脸!
他还恶狠狠地配了句台词:“真想就这么把你咬毁容了,看你还有脸跑没?”
她真心不明白,跑路跟毁容到底有啥关联?
还有,她脸上的泥水还没擦干净的好吧!他究竟怎么吓得去嘴的,也太不讲究了!
不管怎样,她躲开他等耶律越回来的计划彻底泡汤,如今惨兮兮地被他禁锢在怀里,一路颠簸到快吐了。
她先是来硬的,直言她对他无男女之情,心中只有耶律越,他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回一句。
“那你便直接捅死我,帮你心上人除掉我这个心头大患,还能顺便夺了我的大玄。来,匕首在我绑腿别着,直接拿,要不要我把马停在路旁?免得等下我死了你坐不稳再摔了你,还有,别捅心口,扎脖子比较快。”
那一刻,余小晚真想捅死他算了!还说什么她最会气他,他不是也很擅长气她吗?
硬的不行,她又来软的,苦口婆心同他分析了眼下局势,明知道他明白,还是添油加醋地说:“耶律越对我的情意你是知道的,若我就这么跟你走了,他一怒之下你我都得死!”
玄睦很淡定,“他不会杀你。”
他哪来的自信?!
“你怎知他不会?采琴便是他杀的。”
揽着她的手臂猛地绷紧,“你说什么?”
玄睦即便再如何奸滑狡诈人脉广阔,也不可能知道如此私密之事,会诧异也是常情。
“我说,采琴便是耶律越杀的,一刀割喉。”
玄睦的神色立时凝重,“他为何杀你?”
“为何不重要,总之,我不能随你走。”
为了她的安危,玄睦该是会动摇几分吧?
然而余小晚还是低估了玄狐狸的奸猾,他一言不发地奔驰了百十丈,其中曲折已然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必是你被苍意如折磨得生不如死,他才不得已动的手。”
余小晚无泪语凝噎。
苍天啊大地啊!她果然讨厌死这只臭狐狸了!什么都瞒不住他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蠢萌蠢萌的乔莘儿比较可爱。
软的硬的都不行,余小晚不得已只能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捶打牙咬,不求他放了她,起码能发泄下烦躁恐慌的情绪。
是的,她很怕,怕耶律越追来,怕玄睦身首异处。
如果就这般被耶律越追上,她真不敢保证他会听她的求情。
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