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这才想起莫非来,若泡泉是唯一治疗瘟疫之法,那莫非又该怎么办?还有峰下的竿子等人,又该怎么办?
刚想到这儿,琴音断了,行尘起身,随手摘了片叶子,取了琴案一侧的笔,蘸着藤叶断口的树汁,不知写了什么。
余小晚好奇地张望着,行尘写完,拿着那树叶径直向她走来,灰袍拂过,曳地长发滑落一缕浸入湖水,飘摇浮沉在余小晚身侧。
他立在她身前,并不蹲下也不伏身,只那般垂眸望着她,将那树叶遥遥地递了过来。
“湖水驱寒,疏通经脉,有清疫毒之效,却无法彻底涤清,若想根治,便去寻此人。”
余小晚接过那树叶,低头看了看,那是一处地址,还有一人姓名——折流。
折流是何人?
不等余小晚问,行尘已洞悉道:“折流便是千面怪医三不救,巫族后裔,擅医擅毒。”
千面怪医三不救?
怎么这么耳熟?
余小晚依稀想起,当日在将军府,府医赵淳似乎曾提起过此人,说此人医术极为高超,普天之下绝无仅有,只是他一向行踪不定,又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无人知晓他在哪里。
为何行尘长居深山竟会知晓?
她再度看了一眼树叶上的地址,越发觉得行尘不似世俗中人,或者……他根本不是人。
她不敢将那树叶蘸湿,伸长了手臂,将它放在远远的草丛之中,这才扒着岸边青石仰头问道:“山下还有数人染了瘟疫,我可否将他们带到此处浸泡温泉?”
行尘已转身离去,灰袍拂过,无风自动,曳地长发拖过草丛,片叶不沾,毫尘不染,常人根本无法做到,余小晚越发笃定,行尘非人。
可这世界真有神佛吗?
余小晚刚想敲了系统来问,行尘的声音淡淡飘来。
“不能。”
“可是我不带他们来,他们大底撑不到寻到折流。”
行尘站住脚,头也不回,语声飘渺。
“有缘之人方能到此,无缘之人,便是站在林边也迈不进半步。”
余小晚有些诧异,“可我不是带了他们两人过来了吗?”
“他们便是有缘之人,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将他们带入竹林。”
余小晚的问题很多,可行尘大师却没有半点不耐,身形飘渺,无悲无喜,背影熟悉的让她的心古怪的疼着。
“那山下之人又当如何?便要眼睁睁看他们死去吗?”
“你身旁便有可延命之人,何必舍近求远。”
身旁?
余小晚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耶律越,难道行尘大师说的是他?
她趴在岸边,长发散落,湿衣粘身,嫩红的肚兜若隐若现,稍稍一动,湖水荡漾,越发衬得她烟行媚视。
耶律越的琥瞳微微异动了一下,视线转开,顿了下,又转了回来,这次却是看向行尘的背影。
行尘始终不曾回头。
余小晚丝毫不觉,看着耶律越那张温润的脸,又想起一个问题。
“行尘大师,我能再问您个问题吗?”
行尘负手而立,声音飘渺如烟。
“但讲无妨。”
余小晚略一迟疑,这才开口道:“为何行尘大师的长相与晨之这般相似?”
这话一出,耶律越琥瞳微动,他丝毫不觉得行尘大师与自己相像,只觉他脱尘出世高不可攀,九天神佛也不过如此,他不明白余小晚因何会出此言?
行尘沉吟了片刻才回道:“心有所想,目有所见,我是何模样,千人见,千种样。”
这是一千个人眼中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意思吗?
余小晚茫然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行尘又道:“人世弹指一挥间,前缘尽消尘不散,你看我像谁,谁便是你的劫。”
余小晚诧然:“劫?”
耶律越也应声问道:“大师当年曾言在下有情劫,如今已应验,她便是在下的情劫。可大师又言在下是她的情劫,这又是何意?”
行尘微微仰首,灰发拖曳,顺滑如丝。
“狭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她亡,你放过她,她离开你,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是以渡劫。”
老死不相往来?
余小晚万没想到行尘竟会口出此言,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耶律越,清澈见底的湖水微波荡漾,遮不住他缓缓握紧的拳头。
“大师当日曾说,只要在下本心不移,便能渡劫,为何今日又这般说?”
行尘叹息悠长,“本心不移,谈何容易,今时今日,你的本心当真还在原处?”
耶律越刚想再说,行尘已抬步离去,只留下一句。
“早些放手,尚能善渡,泥足深陷,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