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了好几口气,他似乎终于好受了一些,余小晚赶紧叼来蛇皮水袋,又喂了他几口水。
他艰难地抬袖蹭了蹭因鼻塞无法自控的鼻涕,勉强挑着眼缝望向她。
“你都……看到了……”
嗯?
“如此……狼狈……”
沉默了这么久,一出口竟是这样无关紧要的话,余小晚有些哭笑不得。
不就是鼻涕吗?谁哭的时候不流鼻涕?何况他本就是虚寒之体,在这般阴冷潮湿的地牢呆着,伤风流涕才是正常。
【我再去寻些吃的。】
他微微摇了摇头,“我已够了……你把吃的……都给了我……傻……”
什么都给他了,说的好似很多似的,总共就那两块肉,再说,他已四日不曾进食,且有重伤,她不过才区区一日,也没觉得怎么饿,怎能算傻。
难道他之前不肯吃,竟是想让她吃?
他对她……不会真有几分情意吧?
余小晚晃了晃头,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趁他这会儿愿意说话,先问清要紧的事儿更为重要。
【你打算如何?】
这话一出,玄睦又沉默了。
【莫非何时来?】
沉默。
【你该不会……真想死吧?】
沉默。
【我不准。】
他抬眸睨了她一眼,依然沉默。
【渊儿,不准死。】
玄睦果然对“渊儿”有执念,哪怕只是描出的字,还是影响到了他。
“交易……”
嗯?
“你答应吗?”
余小晚这才反应过来,玄睦指的是她迟迟未曾答应的那个与他合作的交易。
那交易其实很简单。
玄睦帮她完成任务,不仅他的副本,以后所有副本,只要他还活着,都会帮她一起完成。
而交换条件便是,她要成为他的所有物,不管魂转的形态是什么,人也好畜生也罢,都属于他。
且不说玄狐狸到底有何目的,这种长久的承诺,余小晚是绝不可能答应的,尽管她可以假意答应,先哄着他完成他的副本,以后天高海阔,他又上何处寻她?可她不想说谎,自他说了那句与耶律越一模一样的“不要骗我”之后,突然就不想说了。
等了许久不见她回应,玄睦苦笑一声,转过头去。
“你……走吧……”
【我不准你死。】
“你……走吧……”
【渊儿!】
“你……走吧……”
还真是以不变应万变……
余小晚犹豫了。
要不先哄哄他?
【我答……】
刚写了两个字,玄睦便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若是哄我……便算了……我已……失去母妃……承受不住……再被骗……”
话音未落,他一阵重咳,咳嗽带动胸口震颤,不过眨眼,便有腥色沁出缠绑的布条。
余小晚的心突然就乱了,脑子一热,直接应承了下来。
【我不骗你,我真想与你合作。】
“咳咳——真的?”
【真的。】
“若骗我……当如何?”
【天打五雷轰。】
“这惩罚不好……你受雷……心疼的……不还是我?”
这,这话说的!
好像他真对她情深义重至死不渝似的。
【那你说。】
玄睦转回头,睨着她,眸中光痕流动。
“任我……处置……”
嗯?
“若你骗我……一个月内……只能听命于我……无论我要你做什么……或对你做什么……你都不得有任何异议……也不许表露不满……还要……积极配合……你……敢吗?”
明明气息微弱,说俩字喘半天,他却还是孜孜不倦说了这么长一串,好几次余小晚都想替他顺顺气,让他歇会儿再说。
【敢。】
当然敢!
若他能渡过此劫,大抵离做皇帝也不远了,皇帝多忙!几乎没机会离开皇宫!届时,天大地大,他又没有准确目标,上哪儿寻她?
这般简单的道理,狡猾多端的玄狐狸却仿佛根本不曾想到似的,只艰难地挤出一抹笑意。
“好……我信你……”
自那日起,玄睦终于有了几分求生的念头,只是他似乎更粘她了,当真是一秒都不准她离开,尤其是睡觉时,比以前更加的变本加厉,只要她稍一离开便会惊醒,且次次都是惊得满头冷汗,害得余小晚再不敢趁他睡觉出去寻食。
两日后,玄睦再次被狱卒带去了刑房,这次不止良大人在,刑部尚书与吏部尚书都在,显然玄帝已放出了玄睦弑君的消息,这才是正式的三堂会审。
玄睦不准她跟着,怕受刑时伤到她,她便偷偷跟去,可到了才发现,通气孔已被堵上了,牢门又紧闭,她进不去。
牢廊不安全,她只得再度爬回牢房,焦急等待,不多会儿便听到有人路过,听声音,竟是莲妃!
余小晚的心越发的不安了几分。
他们审了整整一夜,莲妃也留在刑房整整一夜。
卯时上朝前,他们终于走了,玄睦也被拖了回来,身上到处都是烫伤,当日只穿了一半的琵琶钩,到底还是穿进了他的胸口,一左一右两只,隐约露着白骨,深深刺痛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