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赵淳这才抖着手揭开了手中的包布,露出一只绣鞋。
“将军且看,这是什么?”
时晟转头望去。
那鞋只是普通的绣花鞋,鞋底满是泥泞,鞋面也脏污的几乎辨不出底色,然而在鞋底的泥污中,依稀有细碎的红光闪动。
时晟瞬间一凛,抓过那脏污的鞋子凑到了眼前。
手指细细剥落,那点点碎渣与他之前在密室发现的一般无二!
“珊瑚?”
赵淳颌首,“正是!”
时晟猛地攥紧了绣鞋,“这是谁的?!”
“这是薛姨娘的。”
“把她给我带过来!”
赵淳闭了闭眼,咬牙抱拳道:“将军恕罪,她失踪了。”
“什么?!”
赵淳也不抬头,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薛姨娘平日里疯疯癫癫的,整日在府中游荡,府中诸人早已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她,平日里她到了吃饭时候便会自行回房用饭,可昨日整整一日都不见她,到了傍晚也未回转,丫鬟这才急了,四处寻她都未找到,只在后院的梧桐树下发现了这只绣鞋。”
“薛!姨!娘!”
泰山压顶都不会有丝毫动摇的时晟,突然摇晃了一下,砰地一声撞在门板上。
“将军?”
赵淳与高德同时上前,抬手便想扶他,却被他狠狠甩开。
时晟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突然喃喃低语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海棠,她为何要说海棠?若不是她偷的,她为何要说海棠?”
他猛地转身,摇摇晃晃地奔了出去,高德赶紧跟上,出了将军府,他翻身上马,直奔城郊!
一路疾驰,途经破庙,庙里已没了人,只有一个小乞丐站在门前翘首眺望。
时晟片刻未停,朝着不远处的海棠林子抖缰而去。
还未到近前,远远便见数名侍卫正在四处搜寻,还有一辆马车停在林旁。
侍卫一见他过来,赶紧小跑着上前抱拳禀报。
“报将军!没有任何发现。”
其余侍卫也过来禀报,均称没有任何发现。
时晟翻身下马,身子说不出的沉重,竟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他没有理会那些侍卫,抬步走到了马车近前。
马车的马已经不在了,赶车的小厮也不见了踪影,不知被差去了哪里,独剩姚氏一人坐在马车里,抱着余小晚冰冷的尸首,不停地抹着眼泪。
喜儿与翠儿两人,挥着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木头锄子,还有一个破筐,正在不住得挖着一个土坑,两人一身泥泞,边挖边哭。
时晟停在车前,直勾勾地盯着余小晚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普通人若死了,脸是青白的,她却……一片惨白。
这是失了多少血,才会连浮青都显不出来?
“你,为何不带她回上官府?”
听到声音,姚氏这才发觉他来了,赶紧抱紧了怀里的女儿。
“你这畜生!你又来做什么?她已经死了,你还要如何?!”
时晟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又问了一遍。
“为何不带她回上官府?”
姚氏突然笑了,笑的说不出的凄凉。
“你竟问我为什么?你竟问得出口为什么!一边儿是皇上,一边儿是你,上官明那懦夫,如何敢替她收尸!”
“你这话何意?”
姚氏不再理他,抱着余小晚,眼泪依然汩汩而流,神情说不出哀戚,嘴里依稀喃喃着。
“傻锦儿,娘的傻锦儿,你当初就该应了你爹的!你只道你心悦将军不肯背弃他,可你看看你如今落得什么下场?你爹恨你惘顾上官家得罪了皇上,你心悦之人又弃你如敝履,你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落得如此凄惨……”
罔顾上官家?
皇上果然让上官明找过她吗?
她……拒绝了?
时晟依稀有些恍惚,耳边又传来喜儿的啜泣声。
“小姐,你岁前还一直念叨着,说想再来这海棠林子看看,今日喜儿便将你葬在这里,让你永远守着,想看多久便看多久,待春上,喜儿会再过来,帮小姐折一支最艳的海棠,喜儿保证,喜儿每年都来!”
折海棠?
时晟转身,恍恍惚惚的一步步向那林中走去。
八月中旬,正值果期,树梢枝头结着累累的海棠果,红艳艳的,恍惚间,仿佛一簇簇娇艳的海棠花。
他记起来了……
终于记起来了……
这海棠林子,是他当年初遇她的地方。
那日,不是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
她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襦裙,就站在这一簇海棠间,一颦一笑都如这海棠花般,娇柔温婉。
他记得清楚,他是刚从边关回京述职,为防皇上以论功行赏为由给他赐婚,尚未进城,便先绕到了这海棠林,刻意折了一支海棠送予她,不为旁的,只为赶在皇上开口之前,以心有所属为由,先求旨赐婚。
礼部是六部之中最不起眼的,以他的身份,这样的联姻已是最低调的了,皇上该是明白他的忠心吧。
起先确实安稳了数年,可随着战事的结束,皇上对他越来越不放心。
伴君如伴虎,他心知肚明,他不愿造反,也不愿束手就擒,只能……周旋。
她做了他多年的挡箭牌,也曾一度被传为佳话,说他铁骨柔情,独宠她一人。
独宠?
为何他突然想不起她的模样了呢?
明明方才才见过……
才停了不大会儿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冰冰冷冷的,不断打在他的脸上,模糊着他的视线。
他仰头望着天,昨夜发生的一切,突然毫无预兆地疯狂涌进了他的脑海!
【那药玉镯子可以紊乱脉息……】
【孩子四个月了,是将军的……】
【受过重创,胞宫脱落……】
【秀娥还活着,将军要见吗……】
【那堕|胎药小姐本可以服了……】
【这不是堕|胎药,只能紊乱脉息……】
【我的傻女儿,你为何不与九殿下走……】
【小姐早料到会有今日……】
【小姐说,心悦一人,不是得到他,而是要处处为他着想……】
各种声音、不同的脸,昨夜的画面轮番交替,越换越快,恍得他头晕目眩,脚下不住地踉跄。
突然!
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画面停留在那只污秽的绣花鞋上,鞋底泥污埋着细碎的红色珊瑚。
【这是薛姨娘的绣鞋……】
“啊啊啊啊啊!!!!!!!!!!!”
时晟抱着脑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头好痛!
要裂开了!
谁来救救他!
谁来?
祖父,祖母……
孙儿错了吗?
孙儿真的错了吗?
求求你们告诉孙儿,说孙儿没错,孙儿没有诬陷她,她根本就是个骗子,她一直在骗孙儿!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告诉孙儿,说孙儿没有错!
求求你们……
时晟抱着头,额头抵地,不停嘶吼着,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惨过一声,如恶狼的悲鸣,久久地回荡在那片海棠林。
【妾身对将军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为了将军死都甘愿……】
【妾身此生别无所求,唯求君心似我心,若能如愿,便是死,也无憾了……】
【是妾身欠着将军,妾身愿倾尽一生来还将军,不敢再奢求君心似我心,只求将军不弃……】
【妾无所望,此生求将军一个虚影,足矣……】
温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戚,不断的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从最初的“唯求君心似我心”,到不再奢求,再到只求一个虚影,最后……
【若有……来世……不复……相见……】
不复相见!!!
嘶吼的时晟突然住了声,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噗——
猩红的血陡然喷口而出,血雾混着连绵的细雨,模糊了他漆黑的眼。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他的锦儿一袭海棠红的襦裙,立于一丛树后,遥遥地望着他笑,手中捧着他随手折下的那支海棠。
“小女子上官锦,谢将军赠花……”
“锦儿……”
时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如夜的墨瞳无比的涣散……
他颤巍巍地伸出长臂,竟带着几分胆怯,想要抓到那一抹幻影,还未走到近前,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一头栽在了地上……
……
咔啷!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任务已完成,奖励时间积分1325000,总积分2104500。】
咔啷!
【友情提示,《将军的细作小娇妻》sss级白月光任务尚未完成,宿主仍需努力,切记,任务失败,倒扣积分一千万!】
咔啷!
【新副本已传送,宿主请睁眼。】
唔……
头好痛……
背也好痛……
胸口也痛……
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
重死了,给姐滚开!
余小晚猛地睁开眼!
屋里一片漆黑,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隐约可见头顶晃着个人。
“你醒了?可觉得好些了?”
那人的声音十分关切,还有点耳熟。
余小晚头痛欲裂,一时竟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
她不好,一点也不好!
不是因为头疼,也不是因为背疼胸口疼,而是因为……
下面那肿肿胀胀还有点麻麻的是几个意思?!
不要以为她没经验就想糊弄她!
这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事发现场!
脑中刚晃过这四个字,那人突然动了动,那种诡异的感觉更明显了,余小晚下意识地缩起了身子,那人已抽身而起,先撩了薄被给她盖上,这才披过一旁的外袍。
“今日之事,是迫不得已,你中了禁药,若不解药,只怕熬不过今晚,无论如何,你是因我才会如此,我定会……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