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仪:“就什么就,已经这样了。而且我问过医生了,陆斯晚这情况,就是复健时间长点,瘸不了。”
苏眠说:“我不怕他瘸,他要是瘸了,我照顾他一辈子。”
宋婉仪一噎,正奇怪怎么自己也突然想跟着苏眠哭了,忽然床上传来陆斯晚微弱的声音:“别哭……”
两人齐齐扭头,陆斯晚头上缠着绷带,眼皮子无力地睁着,目光涣散地看着苏眠。
苏眠跑到床边,想抱他又怕弄疼他,最后只好捏着床单,吸吸鼻子:“好,我不哭,我得照顾你。”
宋婉仪:……
得,她说半天还不如陆斯晚说两个字。
见色忘友!见异思迁!
过了会儿,苏眠又想到些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护士交给她的鸽子蛋,举到陆斯晚眼前。
“陆斯晚,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
陆斯晚想笑可身体状态不允许,他眸光流动,许久,才低低地说:“苏眠,求婚的事留给我好吗?”
苏眠用力地点头。
陆斯晚凝视着她,缓缓开口:“苏眠,嫁给我。”
苏眠眼眶一热,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可这次是因为高兴。
她其实想象过无数次陆斯晚求婚的场景,西洋乐、大餐、鲜花和礼服,然后陆斯晚在无数人的祝福中,单膝下跪,光是这样想一想,她就觉得自己幸福得要死掉。
可是现在,没有鲜花也没有大餐和音乐,只有静悄悄的病房,和正拿着手机录像,一脸吃瓜的宋婉仪。
陆斯晚也没有单膝下跪,他甚至还满脑袋绷带,因为刚做完手术,整个人都没办法动。
可苏眠还是觉得好幸福。
原来,只要是这个男人,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感觉到幸福。
苏眠直接把鸽子蛋套在了自己右手无名指上。
“好看吗?”她晃了晃右手,问陆斯晚。
“好看。”陆斯晚说,“可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把戒指戴在你手上的机会?”
苏眠想了想:“等你康复,我们重新来一次。”
**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冷。苏眠没想到今年的元旦居然会在医院里度过。
不过,有陆斯晚在,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个团团圆圆的新年。
元旦假期之后,陆斯晚已经可以拄着拐走几步。
查慧恩没他伤得重,元旦一过,就实现了医院和警局的无缝交接。
到二月下旬,陆斯晚终于扔掉拐杖顺利出院。
今年是闰年,苏眠一翻日历,哟了一声:“你四年一次的生日就要到了,为了祝贺你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热烈庆祝一下?”
上次她的生日因为查慧恩,闹得兵荒马乱,没过好。陆斯晚之前又一直住院,两人也没怎么安稳过,这会儿听到苏眠说要庆祝生日,陆斯晚便提议:“顺便把你的生日一起补上。”
“这生日还有能补的?”
“怎么不能?”陆斯晚看向她,“忘了高中那次怎么帮你补过生日了?”
苏眠被他说得一愣,随后想起当年往事,弯着嘴角看向车窗外。
为了庆祝陆斯晚顺利出院,吴元也在千禧汇摆了一桌,也没叫什么人,除了陆斯晚苏眠和他自己,就剩下一个宋婉仪。
陆斯晚吩咐司机先去千禧汇。
两人进了包厢,吴元也跟宋婉仪已经到了。四人坐到一起,碰了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杯。
苏眠想起颜栀,问吴元也:“颜栀什么时候能出来?”
吴元也勾着嘴角,神色轻松:“明年六月份。”
苏眠觑他表情,倒也没再追问跟颜栀怎么打算。
宋婉仪今天难得话少,一顿饭都忙着低头回信息,嘴角边甚至还浮着一个迷之笑容。
苏眠看她两眼,忍不住凑过去打趣:“谈恋爱啦?”
谁知宋婉仪把手机往胸前一藏,脸颊一红:“什么谈恋爱,就是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随便聊聊呢!”
苏眠问她:“见过面了?”
宋婉仪噘着嘴,唔了一声:“一起看了个电影,他还挺斯文的。”
苏眠拍拍她肩膀:“加油哦!”
宋婉仪哼哼唧唧:“什么加油,我才没说我喜欢他!”
苏眠不再逗这个口嫌体直的姑娘,转头看向门外。
陆斯晚刚刚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到现在还没进来。
吴元也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朝苏眠勾勾手指,一副“我有秘密要跟你分享”的表情。
苏眠凑过去。
吴元也压低声音问她:“你知道陆斯晚最让我震惊的是什么吗?”
苏眠好奇:“什么?”
吴元也说:“纯情。”
苏眠:“?”
吴元也又朝外看了一眼,见陆斯晚还没回来,接着说:“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陆斯晚是我泄的密啊。”
苏眠小鸡啄米般点头。
吴元也做了个附耳过来的手势,然后拢着嘴,在苏眠耳边说:“当年高中散伙饭,我不是陪陆斯晚去外面醒酒,就八卦问他对你什么感觉,你猜他说什么?”
苏眠脸上的笑容渐渐沉下去。
当年她听到陆斯晚说的那句话,是扎在她心中隐秘的刺。十八岁的她,因为那句话时常彻夜难眠,陷入黑暗;二十五岁的她,学会了把这跟刺藏起来,因为对现在的她而言,当年陆斯晚的那句话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
吴元也没察觉她的表情变化,顾自说了下去:“他跟我说,苏眠长得不好看,跟她在一起别人会笑话我。可她就是另一个我,只要她在,全世界消失都没关系。所以,别人和她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吴元也说完,啧啧啧几声。
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么段酸溜溜的话记得一字不差,大概是因为从这句话开始,他对陆斯晚的感情境界有了极大的改观,好像陆斯晚这人在感情这块跟他不太一样。
吴元也光顾着自己感慨,完全没注意到苏眠听完他的话后,先是震惊,又是难以置信,随后脸上还闪过“怎么会这样”“是我傻吗”之类的复杂表情。
陆斯晚终于打完电话回来。
苏眠坐到他旁边,感觉掌心都在发烫,她好像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他说,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当初的误会,当年的错过,现在再回首,似乎又成了另一番光景。
好在,他们兜兜转转还在一起,并且是以更好的自己在一起。
陆斯晚发现她情绪变化,好奇问她:“怎么了?”
苏眠摇了摇头,又忍不住侧眸看他。
陆斯晚被她瞧得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一时有些食不下咽。
苏眠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以后你说话可别再大喘气了啊。”
“什么?”陆斯晚不解地看着她。
苏眠对上他目光,忽地一笑:“没什么,逗你呢。”
**
转眼到了二月二十八日,苏眠还是没想好怎么庆祝陆斯晚四年一度的生日。
倒是陆斯晚出了个主意:“不然就回老地方?”
老地方?是她想的那个老地方吗?
苏眠挑挑眉,看向陆斯晚。
陆斯晚点头,一脸你没猜错的表情。
这样也挺好,简单,但是有意义。
二月二十九日中午,陆斯晚与苏眠驱车前往宁城一中。
两人照例在当年那家面馆各点了一碗面。
苏眠自今年元旦之后,就开始改变饮食习惯,尝试让自己稍微长点肉。因此,今天她倒也没像上回那样,辜负桌上这碗牛肉面。
吃过面条后,两人牵着手,顺着巷子,往宁城一中的后门走。
今天恰逢周六,又是阴天,远远看去,整个校区都雾蒙蒙的。
学校里除了周末寄宿的零星同学外,没什么人。
陆斯晚牵着苏眠来到当初高中教室外的那个天台。
天台上一切如旧,二月底虽没到春天,但风已经不似寒冬腊月那样刮人。苏眠扶着围墙而站,望向远处绵延群山,只觉得心境开阔。
陆斯晚忽然在旁边叫了她一声:“苏眠。”
苏眠闻声,扭头看他。
陆斯晚在她的目光中退了一步,随即单膝跪地,牵过她的手。
他抬头对上她混杂着震惊和喜悦的目光,郑重开口:“苏眠,嫁给我。”
原来,这就是他们当初约好的“重来一次”吗?
可还是没有鲜花没有音乐,但这次他如她所愿,单膝跪下了。在这个当初第一次产生交集的地方,他郑重地向她求婚。
苏眠耳朵热了起来,双眼湿漉漉的。她想矜持一点,可脑袋却完全不听她的,小鸡啄米般点头:“好,我答应!”
陆斯晚脸上溢满笑容,他垂眸,目光落在苏眠左腕上。
她今天没戴腕饰,左腕上那道粉色的疤突兀地存在着。
苏眠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虽说两人如今已经足够亲密,可陆斯晚始终记得当时在车库,他触到苏眠腕上的疤痕时,苏眠那一脸抗拒的神情,所以,即使再亲密,他都不敢过多注意这道疤。
但今天不一样,从今天开始,他们将正式全然地属于彼此。
苏眠还在试图缩回手,神情也尴尬起来:“是不是很丑?”
这道疤在这个位置,其中的曲折早已不需要言语解释。
陆斯晚心间满是怜惜,他看了苏眠一眼,又将目光放回这道疤上:“一点都不丑。”
他说着,低下头,轻轻的吻落在上面。
随即,苏眠听到他轻柔的声音。
“你好啊,我是苏眠的老公陆斯晚。”
苏眠忽然喉间一哽,从刚才就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在这时猝不及防地掉落。
她抬手捂住双唇,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哭出声。
陆斯晚站起身,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深深地看着她。
苏眠一开始在感动地哭,很快又在他的目光里害羞地笑。明明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可她面对他时,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却历久弥新。
苏眠还记得当年在天台上,第一眼见到陆斯晚的样子。他双手撑着矮墙跳过来,披着漫天云彩走到她面前
——既然这么难过,为什么要假装不介意?
陆斯晚也记得当初在天台上的第一次搭讪,她被同学嘲笑,明明介意得要死,明明难过得要死,却偏要假装笑对人生。他当时想,原来这世上不止他一个人守着一颗不为人知的卑微灵魂。
一晃这么多年,她治好了当年的卑微,他也无需再小心翼翼守护自己的秘密。但,当年的所有感动与惺惺相惜,仍在他们心间缠绕,缠绕于今后的每一个点滴之中。
太阳从浓密的云层里,勉强露了一下脸。
陆斯晚在浅淡而细碎的阳光中,吻住了苏眠。
苏眠抱住他的腰,细细回吻。
远处山丘绵延,不知何时所始,何时所终。
——陆斯晚,老实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从……很久很久以前。
——你会喜欢到什么时候?
——不是喜欢。
——嗯?
——是爱。
——哦,那你会爱我到什么时候?
青山不老,为你白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