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继任家主典礼的那天, 春承推了一应事宜在家照顾累倒的病人, 每天连轴转还不好好吃饭,是个人都受不了,哪有不生病的道理?
闺房,至秀被她搀扶着坐起身,脸颊浮现着教人心疼的病色:“温亭人生很重要的一天,你不去吗?”
“去什么去?”春承没好气地瞪她:“我未婚妻都累倒了,我还去什么?”
她端着药碗坐在床沿,漂亮的手指握着白瓷勺, 一如既往得好看。至秀看得顾自走神。
“发什么呆呢?来喝药。”
“你喂我。”
春承本来挺生气, 见了她这副耍赖的模样须臾被哄得绽开笑:“只要你好好的, 别说喂你,把你当小祖宗伺候都行。”
生病的人爱撒娇, 白瓷勺喂到唇边, 至秀饮去了上面的汤汁, 咬.着勺子不松口, 春承怔然, 仿佛她咬.的不是瓷勺,而是自己的手指。
俊俏的小脸微.热, 另外一只手轻轻挑起她尖尖的下巴:“看你瘦的,长身体的时候,胡闹什么?”
至秀害羞地松了口,喂一勺汤药,春承喂她一粒蜜饯, 苦口婆心道:“治病救人什么时候都没有尽头,好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这几天看你忙得脚不沾地,我有多心疼你到底知不知道?”
似乎是不习惯说这样示弱的话,她板了脸:“再有下次,你就不要去扶济堂了!”
说完了又觉得态度强硬怕伤了秀秀的心,春承愁得皱了眉:“你听话好不好?”
“嗯。”
一碗药喝完,至秀拉着她的手:“你真得不去吗?”
“去做什么?”春承扭头将药碗递给桂娘,桂娘离去前打开了窗子,炎炎夏日,蝉鸣声钻进来,平添了几许人间烟火气。
“我对她无意,且还有了你,温亭……我只当她是老师。她处处都好,唯一不好的,是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也知道我是女子,她爱得从来不是我,是穿着男装的春少爷。秀秀,我不想伤她,我远着她,避着她,才是对她好。”
至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懂了。你是个好人。”
“什么好人?”
“你不喜欢她,也没有吊着她,你冷着她,是对她负责,对我负责,所以你是个好人,是君子。”
“有吗?”春承冲她眨眨眼:“是谁前几天说我是个坏胚子来着?”
至秀莞尔:“谁让你不老实,非要……”
“非要什么?”
“你!”脸颊红透了的女孩子裹着被子侧身背对她:“你明知故问。”
“哼,反正我早晚会看到。”不好欺负病中的人,春承斯斯文文地理了理衣袖,提了提眼镜:“睡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守着你。”
羞□□脸红的少女心里微甜,昏昏欲睡的午后,她转过身来扯了扯春承衬衣袖口:“你也上来吧,那样趴着不舒服。”
“可以吗?”
至秀浅笑:“我不信你会趁人之危。”
春承定定地看她一眼,脱了鞋子躺在她身侧,薄薄的锦被盖着肚脐,两人谁也没说话。
同床共枕,且是在白日,人真的在她身边睡下,至秀平躺着,脑子里却是在想那晚的场景。
那晚春承在房里喝多了酒,缠着她非要看看她穿小衣的样子,连哄带逗,她险些就应了。
醉的是春承,又不是她,她羞得把人赶出去,由着桂娘搀扶着醉酒的人回了东院。
事后她足足两天没给春承好脸色,怪她在生意场上和不三不四的人学了坏。
扶济堂的事多,忙起来没头,忧思过重,往常她总担心春承弱不禁风,谁晓得自己也有受凉病倒的一天。
夜里她睡得昏沉,毫无预兆发起高.烧,难受的吟.声吵醒了枕边人。
那一夜是如何的兵荒马乱,她从书墨嘴里听到了一二,经此一闹,春承宿在她闺房的事没法再瞒。
至秀唇边飘出一缕叹息:“你睡了吗?”
“没有。”
“你…离我近点。”
春承眼睛蓦地睁开,清亮的眸子倒映着她的影,至秀咬.唇:“你再不过来,就……”
“过来了!”
动作倒是快。
至秀依.偎在她怀里:“抱我睡……”
“嗯嗯!”
无人搅扰的午后,闺房大床上,年轻的未婚妻妻相拥而眠,意识不清时至秀仍在想:快点吧,快点长大吧,太难.熬了。
温家,客似云来。
陵京给新任家主面子的人很多,推杯换盏,温亭多少饮了些酒。
久等的人不来,她心里烦闷,面带笑意地和各方生意场上的人.精寒暄。
春承没有来,但应有的礼数丝毫不缺,打着‘一日为师,终生为师’的旗号,给足了温家主排场,且是以春家继承人的身份,将人捧上云端。
今日宴席散去,所有人都晓得,温家新任家主与春家少爷有师生之谊,单凭这份交情,春家顺理成章地照应温家生意,在陵京,这位女家主,无形中再次得了春家保驾护航。
春家的根在南方,可人脉、地位,从不分南北。
这是春承唯一能做的了。
温亭聪明,今日这份人情越重,她们往后在一起的可能就越飘渺。
酒入愁肠,成功晋升一家之主,用短短时日掌握话语权的温亭,得到了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权势,却永失所爱。
一啄一饮,有得有失。风云变幻,谁也说不清明天会发生什么。
她振作起来游走在名流权贵之间,前来观礼的人们看着春风得意的温家主一步步走到万众瞩目的高台,她笑着举杯:“温亭,谢各位捧场。”
仰头,红酒漫入喉。
……
两个月的假期,为了支持未婚妻,春家少爷做了件震惊陵京的大事。
喜鹊枝头叫,大清早,青花里的老.鸨冷着脸踢开姑娘们的房门:“睡睡睡,太阳都晒屁.股了!春家那棵摇钱树过来了,还睡?快起来,见客!”
堂子瞬间变得闹哄哄。
待客厅。
矜贵斯文的春少爷抱着药罐子,一手屈指叩在桌面,阿喻守在她左侧,桂娘冷眉冷眼地杵在右侧。
春花杏花没跟着进来,这地儿到底是惹人诟病的红尘地,况且来这是为办事,春承留她们坐在车里,陪着秀秀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