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春承还没开窍,春承不开窍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她根本不相信一个出身世家的女子,会在明知对方女儿身的前提还不管不顾、违逆伦常地动了心。
至秀默然,或许前世十一岁那年云华山下见到她时,她心里就有她的影子了。
从崇拜到爱慕,从感激到赤诚的欢喜,春承先是救了她的命,后来为她舍命,相识日短,内心受到的冲击几乎重塑了她对世间的认知。
一个从来不奢求得到善意馈赠的穷乏人,接连从对方手里接过生命之重的维护,情意发酵,半点不由己。
她略为苦恼地问春承:“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摘掉那个‘哥哥’的帽子?”
提到这事春承比她还苦恼:“啊,这个……”
“承认你是我未婚夫,有那么难吗?”至秀试探着去捉她的指尖,小拇指轻轻勾着,她再问:“我不会丢你的人,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染了莫名的委屈,春承任由她勾着小拇指,拧眉道:“万一秀秀在学校遇见喜欢的人呢?你我互为盾牌,我当然不是嫌弃秀秀,我怎么可能嫌弃秀秀?
只是重来一世,我不想借着世俗礼法剥夺秀秀喜欢人的权利。我尊重秀秀,也愿意为秀秀披荆斩棘争取更好的人生。
你知道的,咱们那个年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秀秀尚未体会到爱一个人的滋味就与我拜堂成亲,太可惜了。
上天垂怜,你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若是哥哥,还可以澄清,若是未婚夫,你就没有退路了。秀秀清清白白,其他女孩子可以享受的,为什么你不可以?”
桃林寂静,春承为她考虑的这些,至秀说不清是该感动还是该忧愁,她沉下心来问:“你是在鼓励我自由恋爱吗?若我当真在学校有了喜欢的人,想和她在一起,你会帮我吗?”
“会。”
“我跟别人跑了,把你丢下,反手送你一顶有颜色的帽子,你也不介意吗?”
想象着没有秀秀的日子,春承没来由的生出慌乱。
她垂眸不语,总算教至秀沉入谷底的心缓缓逃离生天:“你介意,对吗?”
此情此景,明明爱意到了唇边,却不能倾诉衷肠,唯恐将人吓跑,至秀情绪低落,知道不能怪她:“那你呢?你在学校也会谈男女朋友吗?”
“不会。”
至秀被她气笑:“你不会,那你为何断定我会呢?”
“哎?别、别哭。”春承手忙脚乱地就要为她擦眼泪,语调软得不能再软,透着哀求:“好秀秀,不哭了。”
“春承,我不想你当我哥哥……”
“那……那我赶明就向全校师生澄清,说你是我未婚妻?”
至秀破涕而笑,看她满目慌张无措,挂在睫毛的泪珠倏忽滚落:“怎么又愿意澄清了呢?”
春同学咬牙:“我不喜欢那些肤浅的人觊觎秀秀美色!”
“嗯,然后呢?”
春承心疼地捏着锦帕为她抹泪:“我、我也不想看你哭。”
近在眼前的唇瓣张张合合,哭得梨花带雨的大小姐千娇百媚地冲她展颜一笑:“春承,你仔细看看桃林附近有人吗?”
“好。”春承起身,细心环顾四周,侧身回道:“没——”
佳人投怀送抱,清淡的香气,柔软的女儿身段,至秀双臂环过她脖颈,呵气如兰:“你不想看我哭,那我哭了你会如何?”
春承大脑一瞬放空,手犹犹豫豫揽着她腰肢,无奈叹气:“那为了哄你,就只能听你的了。”
“什么也听吗?”
“这……”
大小姐失笑地离开她的怀抱,促狭看她:“骗骗我都不行吗?”
“骗了你,再被拆穿,真的不会挨打吗?”春承解开领口最上方的一枚纽扣,调笑道:“秀秀会打人吗?”
“这可说不准。”至秀沮丧地看她:“我刚才哭得难看吗?”
“不难看,秀秀是空谷幽兰般的美人。要照镜子吗?”
“咦?你竟随身带着?”
春承笑着从兜里摸出一块翻盖的小镜子:“偷偷买来的,就当作我之前口无遮拦的赔礼,秀秀饶了我,怎样?”
“那也太便宜你了。”说到赔礼,至秀合上镜子,目光落在她瘦弱的身板,心思顿起:“趁着还没正式开课,咱们去校外领取照片吧,顺便,我有东西要买。”
“要给我买礼物吗?”
“你猜呀。”
两人抱着饭盒离开清幽的桃花林。
回到寝室,周绾眼尖地发现室友眼尾泛红,开口道破真相:“阿秀,你这是……哭过了?”
想到在桃林落泪被人哄的场景,至秀小脸一热:“很明显吗?”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莫说周绾,就连准备出门蹭饭的陈灯也跟着回过头来:“不会吧,真哭了?是你哥哥说了过分的话惹哭你的吗?”
“没!不关她的事。”下意识的维护,至秀心跳得有点快。
坐在桌前简单理过妆容,确认从头到脚漂漂亮亮的,她笑着和众人打招呼:“我有事,先出去了。”
周绾一愣:“哎?恰好我也要出门,一起走吧!”
出了宿舍楼,选择一起走的周小姐意外地见到想见的人。春承温温和和地同她打了招呼,之后便抱着药罐走在至秀身侧。
明明没有多少交谈,那股温馨浪漫的氛围却不是周绾能插.进去的。
出了校门,看着并肩往长街漫步的两人,自诩目光如炬的周小姐摸着下巴疑惑道:“她们兄妹俩,怎么怪怪的?”
沉吟片刻,她灵光一闪:是了,阿秀笑得未免太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