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喜欢的人沐浴太阳下, 迎着春风漫步在车水马龙的长秋街道,至秀心里是满足的, 以春承‘男子’的身份, 她不方便握她的掌心,也羞于在外面同她亲近,只能退而求其次假装无意地碰一碰她的衣角。
就是这样细微藏着私心的靠近, 至秀唇畔微扬, 明净精致的小脸写满了雀跃, 有感而发:“原来逛街是件如此幸福的事。”
春承笑她过于纯情:“以后没课的时候,你想逛, 我都陪你。”
“求之不得。”
照相馆坐落于长秋街道西南角, 占地算不上也算不上不好, 但生意极好。来来往往从门里走出来的都是有身份的年轻男女。
第一次来时, 门口蹲着只毛色橘黄的老猫, 猫见惯了世面, 不怕生人, 胆儿大的用嘴叼住春承的裤腿, 后来没法子, 也舍不得对只猫下毒手, 春承无奈被困住,由得至秀走出一段距离, 买了小鱼干,那猫才肯放人。
这次来,远远地看到春承, 趴在门口晒太阳的老猫精神抖擞地抖了抖身子,一身橘黄色的长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春承正和至秀说着上次来撞见的趣事,而后笑意微僵,一人一猫隔着几步大眼瞪小眼。
至秀没想到春承会这般招小动物喜欢,看热闹地扬了扬唇:“春少爷,怎么不走了?”
春承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显然想到上次来被只猫碰瓷的经历。她下意识抚摸猫耳玉罐,不服气地看着身侧昳丽的女子:“走就走。”
高手过招往往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是讲究,老猫出手如电,趁着‘大主顾’抬腿跨门前,毛茸茸的爪子义无反顾搭在对方锃亮的皮鞋……
清清浅浅的笑声传来,大小姐眸光柔软:“呐,看样子你被赖上了。”
春承被她那一笑晃了眼,满腔的窘迫化作满腔的无奈,长眉上挑,再开口多了分轻佻不正经:“看笑话呢?”
“哪有。”至秀温柔地冲她笑。
“哼,一会再找你算账。”她不经意舔了舔唇角,略带色气的动作勾得至秀别开脸不敢再看。
俯身盯着那只猫,春承不客气道:“放开!”
“喵,喵喵喵!”
一人一猫对峙,怎么凶都无济于事,春承一派矜贵地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猫头:“再说一次,放开我。”
老猫不情不愿地收回爪子。防备它叼裤腿,春承长腿迈开径直跨过门槛,身后,至秀望着她无声浅笑。
照相馆的老板是个年近三十的男人,穿着深色长袍,很是儒雅,身边是他的妻子,两人用全部的积蓄开了家照相馆,好在生意不错能解决温饱。
见了登门的客人,老板一拍脑门:“烦请稍等。”
转身去取照片。
春承拉着至秀在座位坐下,眼睛不错眼地盯着她,至秀本想装作看不见,哪知这人存心不放过,她无计可施,偏又生出羞涩,眉眼弯弯地讨饶:“不就是取笑你嘛,这也不行?”
“知道取笑我什么后果吗?”春承翘着二郎腿歪头看她,上身板直,神采飞扬。
至秀被她看得心头一跳,面容平静道:“什么后果?”
春承笑笑不说话,故意吊人胃口,故意惹人心慌。至秀那么聪明的女孩子,面对她,第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须臾,她神色无辜,手指轻点在桌面:“春承,你戏弄我。”
春承的确在戏弄她。从最先不经意地舔唇,再到刚才不错眼地盯着她。她笑了笑,颇为得意:“我学的像不像?”
“像,像极了纨绔子弟。”至秀嗔恼地看她一眼,不好给她头上泼冷水,笑问:“好端端的怎么学这些东西?你不知这是……”
“是什么?”
至秀没好意思看她,轻声细语:“不知这是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女的放浪作派吗?”
“知道呀。”春承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我还能学的再像点。”
“学这些做什么?”
“当然是……”
身穿长袍的男人掀开帘子走过来,手里拿着装好的照片,春承及时住口,付了尾金,接过照片,满意地笑了。
出了照相馆,至秀再问,她却是如何也不肯说。
陵京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都城,百货大楼东西品类齐全,待两人选好来到柜台,至秀轻柔地按住她的手腕,率先打开钱包,温温婉婉的笑:“我买给你的,我来付。”
知她决定了的事情不可更改,春承索性由她。余光瞥见被包装好的盒子,好奇道:“这就是送我的礼物?”
至秀看她一眼,笑而不语。
坐上洋车回到家门口,春承贴心地去接她拎在手上的的礼盒,被至秀避开:“别闹,一会书墨她们该出来了,你身子差,拿这些做什么?”
说着她将右手的东西换到左手,趁春承唇边笑意尚未凝滞时乖乖递出手心:“呐,我许你牵我的手。”
春承本来不大开心,不过看到秀秀那只葱白玉手,所有的不悦烟消云散,勉为其难地扬了扬眉,握上她的掌心:“不是已经在喝药了吗?秀秀不是说会医好我的?等我身子好了,这些都不算事。你也不能再逞强。”
她小声嘟囔:“谁还不是个娇软姑娘了?你体贴我,我哪能不体贴你?”
彼时车夫早已跑没了影,温软的掌心相贴,至秀笑意盈盈:“我知道你体贴我,所以我更要体贴你。你牵好了,别乱动。”
“乱动?”春承兴致上来,指腹划过她的手背,坏笑:“像这样?”
知她爱玩,学纨绔子弟上了瘾,至秀忍着羞意,佯装淡然:“对我这样可以,回了学校你若这般调戏女同学,春承,你知后果吗?”
“我当然不会乱来。”春承老老实实握着她手,心底不禁感叹秀秀肤质嫩滑,不由自主道:“我有秀秀就够了。”
“……是吗?”至秀恍恍惚惚跟她迈进门,一颗芳心缭乱轻颤,雪白的后颈也不可避免地染了绯红,好在有长发遮掩。
她努力平稳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容色寡淡的那人,看她春风洋溢,看她秀美多情,一时,被抛上云端的心缓缓坠落,坠到足以使她冷静下来的高度,至秀抿了抿唇,开心,也失落。
“大小姐回来了?”
“少爷!少爷你们怎么回来了?”
书墨和阿喻一前一后赶过来,惊喜交加,身后的春花杏花连忙去接未来少奶奶手里的东西,至秀唇角勾出极淡的笑:“学校未正式授课,我和春承有事先回来了。”
“大小姐,少爷身后怎么跟着只猫呢?那猫好肥啊!”
肥胖的橘猫死皮赖脸地跟在春承两步开外,从照相馆追到二进小院,累得它萎靡地趴在地上,猫眼滴溜溜转,一心瞅着春承面料极好的裤腿。
出门一趟被只猫赖上了,春承没好气地回头,果然见老猫可怜兮兮地和她对视。
“呦,小家伙,累了呀。知道累还缠着本少爷?”
“你又在逗它。”至秀移步走近她:“这猫看着也是个无主的,不如养在院里?”
“无主的还能吃得肥肥胖胖……”春承嫌弃地撸了把猫头——咦?很软?再撸一把?
她玩的兴起,聪明的橘猫知道怎么讨人欢心,玩够了的春少爷收回手,大发慈悲道:“走不走看它,平时就留它一口饭吧。”
春承扭头道:“走了秀秀,去拆礼物。”
少爷体弱,猫是外来猫,且两人风尘仆仆从外面回家,论起伺候人,春花杏花的经验比自幼跟在大小姐身边读书的书墨丫鬟强多了。
端了清水,捧来干净衣衫,侍候着人净手、更衣,若非春承心急,少不得还要沐浴过后才能见人。
猫被阿喻带去洗澡,瞧着春少爷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书墨作为忠仆的那点子心气也被激出来,回了东院,有样学样地为大小姐捧来一应物什,放了热水就要伺候人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