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南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冷漠地透过百叶窗朝外面看。
时白穿着合身的西服, 正在和成秘书说什么, 头都快凑到一块儿了, 时不时就笑地弯了眉眼,露出两个小酒窝。
他倒是和谁都能做出这幅亲近模样。
陆之南忽然就感觉有些烦躁。
他拉下百叶窗,面无表情地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去了。
心烦意乱地工作了一段时间,成秘书推门进来了。
“陆总, 这是你要的文件……”
陆之南接过文件, 忽然开口:“你和新来的时助理相处地不错啊。”
成秘书推了推眼镜,笑着说:“时助理虽然是新人,但工作能力很强, 学东西学的特别快,最难得的是工作态度特别认真……为人也特别开朗,而且竟然是我的直系学弟……”
“成秘书,”陆之南冷冷打断他, “我是雇你来工作的,不是让你来认亲的。”
成秘书愣了一下:这时白是今天陆总亲自带来的, 连工资都是陆总亲自发…一看就知道有后台, 不知道和陆总有什么亲戚关系…这怎么……拍个马屁还拍错了
“注意和同事保持谈话距离。”陆之南淡淡地说。
成秘书一头雾水地挠挠头离开了。
成秘书离开后,陆之南冷着脸把手中的笔扔在桌上。
他双肘撑在桌上,用手缓缓遮住了脸。
成秘书发现,今天陆总相当焦躁。
尤其是快下班的时候,几乎一分钟看一下表。
成秘书都怀疑他汇报的工作陆总到底听了没。
“不用暖床吗”
“用!为什么不用!”
当时陆之南说出这话纯属是气的大脑发昏,脱口而出。
而现在……
陆之南一想到这里就觉得烦躁。
五点半。
下班了。
叩叩。
时白敲门进来了, 他脸上挂着相当镇定的笑容:“陆总,我今天没喝酒,可以送您回家了。”
是的,时白还会住在他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暖床。
陆之南脑海中闪过诸多想法。
比如说,我今天先不回去,和长风孙岚有约了。
比如说,我要加班,你自已回去吧。
可他最后只道:那走吧。
时白确实能力出众。
车开的稳当,屋子收拾地干净,饭做的好吃,就连陆之南从浴室出来,时白也已经洗了澡,换了浴袍。
时白朝他走过来,腰间雪白的带子轻轻一扯,浴袍就掉了个干净。
他微微仰着头看着陆之南,灯光撒在他眼睛里,像是撒了碎钻。
陆之南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郴山,那个有流星划过的夜晚。
时白笑着说:“陆先生,我洗干净了……里里外外……都干净了。”
幻境啪地一声碎了。
陆之南也完完全全清醒了,他眼神冷漠而清明:“你在做什么。”
“暖床啊,陆先生您可是掏了大价钱的。”时白笑地好看极了。
陆之南这一刻却觉的一盆冰水浇了下来。
没有任何一刻能比此时更让他清晰地认识到……不北北从未存在过,他的初恋…被眼前这个笑起来天真无邪的男人撕了个粉碎。
陆之南看着他,眼睛里只剩下厌恶了。
时白又朝着他走近了一步,陆之南狠狠推开了他,眼神冰冷地没有一点温度。
时白被推地摔到了地上,他垂着头,他唇角依然噙着些笑意,但是已经淡地几乎看不见了。
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个笑着模样的纹身。
也是,他总是笑着的。
时白想。
这样多好。
简简单单的。
既然是简单的金钱关系…就说清楚。
别搞暧昧,别太温柔,别太浪漫。
省得让他这种脑子笨的人…生出什么遥不可及的幻想。
陆之南正准备抬脚离去,却忽然愣住了。
时白的皮肤很白,背上…是数不清的伤痕。
陆之南忽然想起来当时在长风家就知道他背上有伤,那时候时白不说这伤是怎么回事,可陆之南现在才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伤痕。
…甚至还有新伤。
有的已经渗出了血。
红白交错,一眼望去,煞是可怖。
“你的背是怎么回事?!”
时白听见声音,身子僵了一下。
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不正经笑道:“那能有什么,别的男人拿小皮鞭打的啊。”
陆之南粗声粗气的说:“你别以为我分不清鞭伤和刀伤!别的男人拿着刀往你背上砍吗?!”
时白脸色发白。
过了好大一会儿。
他才轻声说:“陆之南……我说了,这些都与你无关。”
陆之南红着眼看着他,胸口气地起伏不定,像一只愤怒的兽。
可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时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摔门而出。
妈妈原先是不打人的。
她只是时常不清醒。
五年前,她偶有一次清醒,却意外看见手机里时白和陆之南的照片。
他又看了时白的微信,发现了月色这个群。
“时白!”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住他的名字。
时白当时刚做了饭,缓缓转身。
母亲把手机扔到时白脸上,恶狠狠的说:“……病的是我,怎么疯的是你!”
时白脸似乎肿了,火辣辣地疼。
他却觉的他的心脏被死死摁在冰凉的水底。
母亲生来就家境优渥,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她优雅,她知性,她就是嫁给了父亲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阔太太。
她病之前都活地那么高雅,怎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做那种腌臜事!
她嫌脏。
她到底还是不清醒,她单知道她的儿子脏,却没想明白她儿子是因为谁才一脚踏进那乌黑泥沼地。
她当天晚上就发了病,把熟睡中的时白拳打脚踢了一阵。
时白就抱着头,蜷着身子,受着。
母亲用的是拳头和脚,打不死他,累了就会歇下。
若是反抗,母亲会更疯,又摔又砸又喊,吵的邻居来骂。
母亲也是这段日子才病的更厉害的,甚至用上了别的工具。比如说椅子,台灯什么的。拿了东西就往他身上砸。
于是才会在长风家被发现了满身的伤痕。
之后便把母亲送到医院,这才安静了一段时间。
前天是母亲生日。
他去医院看她。
母亲在医院乖了不少,但也看着没有原来精神了。
也是,被一堆医生看着,发病了就打针,打地昏昏沉沉,也没人会惯着她,怎么会精神地起来。
母亲显然还是认得他的,握着他的手,说想回家。
回家了。
母亲吃着饭又发起病来,拿着水果刀就往时白身上砍。
这才又添了新伤。
陆之南站在楼道的电梯前,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
入冬的风掠过,冻的满身鸡皮疙瘩。
陆之南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这是他家,为什么要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