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思静声音一高,倒吓了那刘妈妈一跳,她还待解释:“女郎,是夫人叫我……”
翟思静已经气得泪珠儿乱滚,顾不得自己平素的端庄模样,推搡着这妇人往外:“你出去!我清清白白的女儿家,由得你来动手动脚?!”
声音高,而且刘妈妈慌乱后退的时候碰翻了案几上的瓶花,又撞斜了锦缎面儿的围屏,“乒乒乓乓”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人终于赶过来了。
还是母亲翟李氏为首,一脸五味杂陈的表情,定定地看着女儿。
翟思静觉得母亲也和父亲一样变得陌生起来,所以连对母亲撒娇哭闹都没有,唯有眼睛一眨,便是一串不屈的泪水滚落下来,和前几日被父亲劈头盖脸痛打时的模样一样。
“阿母,”她好半天开口冷笑着说,“自从把女儿许嫁太子,这唱的一出出到底是什么戏?如今,期望着陇西翟家的女郎,学着烟花女子勾引男人?!”
母亲面色也很难堪,不由咳嗽了一声,眼睛往左右后方一瞟,说:“你们先带刘妈妈下去喝茶,一会儿我再来赔罪。”
人都忙不迭下去了。
翟李氏才叹口气说:“思静,我也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谁也没料到有这么多变数!你给扶风王写信的事,永远是大汗心里的一根刺,如今他虽然答应还是纳你为妃,但是纳入宫中后,弃之角落也不是不可能。思静哪,你是这样好的一个女儿家,若是一辈子就只能在荒落的掖庭里熬到白头,那该多委屈?!”
“我宁愿一辈子在掖庭熬到白头!”翟思静说。苦水往肚子里咽:没有失去时,或许还有欲望;可是经历过失去,才知道原来得来再到失去的这个过程才是最苦的。那一世她也谈不上爱乌翰,但是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她是爱的。长越和宥连,不管他们的父亲是谁,在她怀里时都只是软绵绵的小宝宝,柔弱而漂亮,会对她哭、会对她笑,对她满满的都是爱意和信任——她要那些无耻的臭男人做什么?!
可是如果已经知道会失去,会摧心折骨地痛,她还是宁愿不要这两个孩子,让他们自寻普通的好人家去投胎吧!再别投到无情冷酷的帝王家了!
但,母亲摇着头嗤笑道:“女儿啊,别说傻话了!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在室的女儿,千尊万贵,守着一点贞洁决不能出差池;出嫁为他人的妇人,其实无外乎讨男人欢心,为他生儿育女,坐稳了位置,教养好孩子,为夫家和母家争气。我劝你,还是别害羞了,好好听一听这刘妈妈是怎么讲的。男人的心,说简单也简单,但要是从来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他怎么为你着迷?”
她最后说:“我也老老脸皮,陪你一道听。”
转头对外面高声道:“请刘妈妈再进来一次。”
刘妈妈这次进来,形容儿有些鬼头鬼脑的,进门先屈膝向翟李氏请了安,然后倒苦水、推卸责任:“哦哟,原不是我要对女郎动手动脚,实在是有些事情,光靠说说不清楚,实践一下,自然就懂了。女郎脸嫩,也怪不得……”
“谁我都不怪。”翟李氏说,“她不知轻重,请刘妈妈你体谅;但闺房的事,你也体谅她还是黄花大闺女,给她点时间适应适应吧。”
刘妈妈做张做智,继续到翟思静身边,陪着笑说:“女郎别臊,女人家迟早过这一关。夫妻和睦,鱼水和谐,才能鹣鲽情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闺房里关起门来,什么情形没有啊?……”
翟思静垂下眼睑,木然地听她说,偶尔抬头,看见面前那一对厚厚的红唇开开合合,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好容易刘妈妈闭了嘴,翟思静扭头道:“我知道了。”
刘妈妈倒是得人钱财、尽忠职守的,讲完了道理,还要考核她的实践,笑道:“女郎既然都知道了,这里没有外人,不妨演练一下解衣就寝——这衣裳解的速度不同,露出来的地方先后不同,感觉是不一样的。来,先背身,到腋下解衣带。”
翟思静看了母亲一眼,伸手沾了沾眼角的泪水。
母亲在一旁劝她:“这里都是女人家,你就演练一下,叫刘妈妈帮你指点指点——真的是‘于留心处皆学问’,你不要读《女诫》《女则》读傻了……”
翟思静不由带着眼泪冷笑一声。
区区衣衫,皮囊之外遮羞的一块布而已!
在上一世那个漫长而苦痛的回忆里,她早已经历过被人撕扯掉一切遮羞的衣物,不问她的意愿而肆加强.暴的时候;她早已经历过一女二嫁,对不起她读的一切《女诫》《女则》的时候;她早已发觉她的皮囊和心都是脏兮兮的,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今日她们还兴致勃勃带她重演,希冀着她肮脏的皮囊可以获得皇帝的宠爱,再用宠爱为她的家族换得地位和荣耀?
她不说话,对着看着她的两个人背过身,伸手到腋下解开第一根衣带,接着是第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