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蔷买小蛋糕给她,却让她心里轰的被烫了下。
方才自己一直在揣测高蔷是不是犯错了,倒显得有些小人之心。
脸红了红,鞠礼抿着唇,此时此刻,终于像一个23岁刚出校门的大学生一样了。
——她显得有些无措。
脑海中许多念头在转,应不应该继续维持淡然模样,以维持自己的威严。
毕竟最为一个比高蔷小这么多岁的人,想管住对方,真的不容易——
她要付出远比其他主管们,多的多的努力才行。
可这份暖心,却又如此真实,让她没办法公事公办的继续端着架子。
脑袋里轰轰的响,高蔷还紧张的等着她回应。
时间仿佛静止,却又在悄悄流走。
鞠礼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搓了搓小蛋糕的盒子。
这家蛋糕店是家很出名的法国品牌连锁店,店里的每一种蛋糕都极其漂亮好吃,价格自然也不低。
每一次店里推出新品,店门口都会排长队,有时候甚至要动用黄牛才买的到。
高蔷这么短时间里买到,那肯定是黄牛的‘功劳’。
很有心…
到底,她还是放下了自己每次面对高蔷时的紧绷,和谨慎,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谢谢你,我很爱吃这家。”她仰起头,眼睛弯弯,眸光潋滟。
高蔷的心终于落下,脸上的笑容变大,露出几颗白又亮的牙齿。
她在鞠礼弯弯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弯弯的世界,那世界里,也映出了她的笑容。
两个人之间紧绷的状态,突然松弛了一些。
高蔷心满意足的走了,回到她座位上,继续搞工作。
鞠礼这才悄悄的捧住脸,心里有股热流,噗噗噗的沸腾。
这热流有个名字,叫成就感。
周玲然跟她吐槽过高蔷,几乎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别人不认可她,她也不认可别人。
别人不愿意跟她说话,她也不跟别人说话。
入职几个月,终于成功拿到‘孑然一身’成就——
自己上班,自己吃饭,自己干活,自己下班。
甚至工作不跟上级汇报,搞到领导和同事们,每天不知道她在忙什么,要看日报才知道她的确是在工作——
做一些她自己给自己找的活。
卢丹起初还是向她发布工作任务的,但是她自己不知道按时反馈工作,变成卢丹想不起来问她,她就默不吭声。
有时候开例会,她还会打断别人说话,在别人指出她问题时,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搞冷暴力。
磨合来磨合去,搞到卢丹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慢慢的就对她评价越来越低,觉得她故意不配合,故意搞事。
后面才被hr协调到她这里来。
鞠礼虽然不至于因为别人对高蔷的评价,就给这个人定性为‘无可救药’,却也觉得对方孺子不太可教,勉强顶用。
但……
低头嗅了嗅高蔷买给她的蛋糕。
石头人的理解和善意,还挺甜~
……
耽误了一会儿工夫,时间转眼已到十一点二十,鞠礼忙点开手机,开始帮老板安排午饭。
结果,身边的玻璃落地墙突然被敲响:
“咚咚!”
她抬头转眸望过去,便见钟立言站在玻璃墙另一边,才收回敲击墙面的手指。
他朝着他大办公室门口指了指,便悠哉又快速的走了过去。
跨过办公室大门时,他转头见她还坐在那儿,皱了皱眉,又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勾了勾,示意她过来。
眼神也仿佛在催促:你怎么还不快过来?
鞠礼挑眉,想到今天下午老板还有会要回公司开,那就是要出去吃午饭了。
便只揣上手机,可才走出一步,转头看了眼那甜点,想了想,将之也捞在了手心——
放在办公室里,只怕要放坏,她准备把它放在休息区的冰箱里。
钟立言走了两步,见她捧着个小蛋糕,便问道:
“今天你过生日?”
“不是。”鞠礼忙摇头。
对上老板幽深的眼睛,她心里突然有些东西涌动起来。
一股强烈的想要分享心情的欲望澎湃起来,就像每每面对弟弟,她就会忍不住想跟对方倾诉自己一天所遇趣闻一般。
抿了抿唇,她没忍住,翘着眼角开了口:
“是hr调给我的那个新员工,她给我买了个小蛋糕~”
鞠礼一副炫耀模样,仿佛捡到钱包、中了彩票一样。
满脸满眼都写着:快夸我,快说我厉害!
这神采让人无法忽略,钟立言便点了点头:
“嗯,不错。”
口上虽这么说,表情却很淡。
下属讨好上级,送小礼物,不是常态吗?
不是很自然而然的事吗?
这么值得高兴吗?
嗯,也对,小丫头第一次当小领导,想必没体会过权利滋味。
瞧着她高兴又嘚瑟的样子,他想伸手拍拍她的脑袋。
可眼角余光一扫,四周工位上的员工们,也不知有多少目光是落在他们身上的,便只好作罢。
眸子闪了闪,他难得开口逗她,用有些硬的口气道:
“下属贿赂,你也敢收?”
“……”鞠礼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脚步迟缓了下,她转头愕然看向钟老板。
方才那得意洋洋的眼神,噗一下灭了。
一向谨小慎微工作的她,捧着小蛋糕,突然就像捧着个烫手山芋。
像孩子一样寻求前辈、上级认同的心,颤了颤。
对啊,她和高蔷的关系,好像是不太一样。
可是,这能算贿赂吗?
如果算的话,那她给老板买衣服的时候,老板心里是怎么想的?
也觉得她是在贿赂他吗?可是……
一瞬间无数念头挤进大脑,鞠礼口干的舔了舔嘴唇,眼神紧张的闪动了下。
“……”钟立言感受到走在身边的小秘书突然掉队,这才转头望过去,本以为会看到,被他逗笑后如小仓鼠般萌萌的鞠礼。
却不想看到的是有些惶然的眼神,和捧着小蛋糕变得局促的姿势。
呃……
四目相对,他眉心微收,突然忍俊不禁,让笑容放肆的爬上了嘴角。
“?”鞠礼挑眉,一时间没理解老板的表情。
“我开玩笑的。”笑容收了收,他低沉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笑意。
“……”鞠礼肩膀一塌,咬住下唇,突然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老板了。
亲爱的钟老板,您怎么能跟下属开这样的玩笑呢?
您知不知道下属有多担心,多紧张,多害怕自己会有一天因为工作不当,而遭您厌弃啊?
她可是个一直高举着铁饭碗儿,不敢有一时半刻放松的小秘书啊。
钟立言完全不曾想到,自己一个玩笑之言,会让鞠礼有这么大反应。
瞧着她充满丰富情绪的表情,他心里抽紧了下。
好像闯了祸,有些悔意。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走到电梯间。
她也忘记了要把小蛋糕放到休息间的冰箱,便就这么捧着它,跟着钟立言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没有人,他看着她有些恢复不过来的表情,心中那感受,仿佛是难过。
眼眸一转间,手便搭在了她头顶,一边轻轻的拍,一边低声道:
“你做的很好,处处都很好……”
说罢这句话,他不知还能说什么,再次沉默了下来。
可手掌还在她头顶,温柔的轻拍,含着一丝宠,像对待个孩子。
直到下一层电梯停靠,门打开,有人走进来,他才收回手。
鞠礼终于恢复了情绪,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转头道:“对不起老板,是我情绪太紧绷了,您别介意。”
“……”钟立言不知道该回应什么,他此生都如此,面对某些事时,会完全失了创业和工作时的运筹帷幄及笃定。
有些懊恼的攥了攥拳,眸光定在鞠礼刚才有些紧张,现在又释然的脸上。
她好像没有怪他,反而还觉得对不起他。
她的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吧——打了个趔趄,会自己笑笑,重新稳步继续向前。
鞠礼是哪怕跌倒,也不怨怪别人,不渴求别人帮忙的人。
她会自己爬起来,哭都不哭一声。
钟立言要用力呼吸,才能舒缓胸腔里的微微抽痛。
某些地方酸酸的,软软的。
他手臂颤了颤,像有了自己的意识,欲拥抱身边这个人。
它们想拢住她瘦削的肩膀,它们想按住她的头,用劲儿箍住她。
攥着拳,他转开视线,盯着电梯上一层层下行的数字。
走出电梯,他抿着唇,肃着脸。
坐进轿车,他抿着唇,肃着脸。
可当车启动,驶向他早就跟司机刘师傅交代好的法餐厅,他终于开了口。
严肃,认真,诚恳:
“鞠礼,入职几个月,你一直都做的很好,几乎没有出过什么错。也是这么多年,唯一让我觉得带在身边,完全令我安心的助理。你应该有足够的自信,足够的笃定,这个公司需要你,老板也需要你。
“不需要谨小慎微,更不需要太过谦逊。哪怕张扬一点,哪怕骄傲一点,凭你的能力,也担的住。”
鞠礼坐在副驾位上,听着老板的声音醇厚如酒,听着他字字句句钻进她心里,融进她的脊髓,于她脑海中淙淙流淌。
转过头,清澈眸光闪动,眉毛慢慢舒展开,嘴角翘起。
她笑的很美,不是张扬自信的美,却天然纯净,发自内心。
在这一刻,她就是她,不是小秘书,只是鞠礼——
23岁,背负着梦想与生活的压力,因为大领导的赏识与真诚,高兴中脱掉所有武装自己的甲胄,光溜溜真情实感的坦诚而笑。
完蛋。
以后,她恐怕要为钟老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钟立言:“……哪怕张扬一点,哪怕骄傲一点,凭你的能力,也担的住。”
鞠礼转过头,因这赏识而感动,胸中生起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气。
望着钟老板俊朗无匹的脸,成熟沉稳的表情,她……莫名想开口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