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能用凤祁的安危来任性。他道:无论如何,先回了天枢仙尊的传信再说。凤祁点点头,手一抬,那凤凰在二人面前化作一道光镜。天枢仙君的身影出现在镜中。天枢皱眉道:怎么这么久才回应,在外玩野了,不打算回书院了?凤祁答:叔父莫怪,刚起。天枢的视线在镜前那二人身上流转来回,古怪地沉默片刻,轻咳一声:准备何时回来?凤祁偏头看了眼季朝云,道:三月历练之期未到,我们天枢似乎对他这答案早有准备,厉声打断:三月之期虽然未到,可你们已经功德圆满,还不回来,更待何时?我就不该答应你们去人间历练。天枢显然憋着不少气,训斥道,书院哪个弟子历练有你们动静大,先是闯入须弥山,引来大批魔军,而后又卷入灵渊海三太子被杀之案。再让你们继续野下去,还不知要出什么事,赶紧给我回来!凤二殿下难得被人怼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口,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季朝云无声地叹了口气,圆场道:仙尊莫要怪罪,我们会尽快回来。没怪罪你们。天枢面对季朝云的时候态度好了许多,劝慰道,朝云此番表现不错,不用有太大压力。我已提前通知督考殿,将你列为甲等。多谢仙尊。天枢捋了捋胡须,又道:其实,多让你再外面游历也无妨,只不过有个消息,我觉得你们应当会感兴趣。凤祁眉梢一扬:什么消息?天枢悠悠道:天榜大比。季朝云一怔,天枢继续道:近来魔族屡次现世,书院与仙域都不安宁,书院内人心惶惶,弟子们难以静心修行。我与几位仙君商议过后,决定将原定于明年的天榜大比会提前半年举行,也就是五个月之后。而下一次季考则暂时取消,延期到天榜结束后。这季朝云垂下眼眸。天榜大比书院内所有弟子皆可参与,优胜者能破格升阶,名列前十者,甚至可以直接升入天字级。季朝云自然也是想参加的。可按照原本计划,他还有近一年的时间准备,如今这一提前,就只剩下五个月了。五个月时间,他的修为想要达到参与天榜的水准,几乎难于登天。凤祁眉宇紧蹙:这么大的事,怎么说提前就提前,事先都没人告知?我现在不是提前告诉你了吗?天枢没好气道,你都多久没好好练功了,赶紧回来,若失了天榜第一,看你该如何自处。天枢道:言尽于此,要不要回来,你们自行决定。二人朝光镜内的人躬身行礼:是,弟子明白。天枢点点头,正要收了传信,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地顿了下。凤祁问:叔父还有事?天枢看了看凤祁,又偏头看了看季朝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回书院后,你们也稍微注意着点。凤祁没听明白:何意?天枢老脸一红:就是节制点,别让人看出来。季朝云:?凤祁:???天枢咬牙:嘴上!他说完这话,光镜顿时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虚空中。季朝云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唇边已然结痂的伤口,颊边一烫,扭头快步进了屋。房门啪地关上,凤祁的哀嚎声传了满院:朝云,我都道过歉你别把我关外面啊,快让我进去!!第61章午后, 一条银龙自蔚蓝湖面破水而出,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入水,荡开阵阵涟漪。季朝云沉入水中, 放任自己被海水彻底包裹, 惬意地闭上眼。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放松的时刻。数百年的颠沛流离,让他几乎快要忘记这种感觉,好像上一次在水中自在遨游,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远处, 凤祁端着一个食盘走到湖心的凉亭,对平静的湖面唤道:朝云,该吃饭了。他唤完, 回身将食盘内的碗碟一样一样取出来, 又盛好一碗汤,刚将汤盅放下, 身后响起哗啦水声。龙首破水而出,两只前爪握住凉亭护栏,快速化作少年模样。季朝云两条胳膊搭在护栏上, 探着脑袋往里望:怎么没有桂花糖糕?好好吃饭, 别整天想着吃凤祁说着回头,视线落到季朝云身上,话音忽然一滞。季朝云只将出水的一半身体变回人形, 光.裸的胳膊与肩颈还附着些许银色龙鳞, 沾了水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他一袭银色长发末端垂到水面,纤长的龙尾在水面一甩,很快沉入水底。他下巴枕在胳膊上, 一对龙角晃了晃,眉宇微蹙, 似乎不大高兴:不想吃这些。凤祁只觉喉头干涩,他无意识吞咽一下,移开视线:别闹了,快上来。糖、糖糕吃完就给你。季朝云将信将疑地瞥他一眼,双臂施力身体前倾,轻盈越过凤祁,准确无误地从石桌上取走了凤祁刚盛好的那碗汤。凤祁只觉一截藕白纤细的腰肢在眼前一晃而过,季朝云已经回到原处,美滋滋喝了一大口鲫鱼豆腐汤。鲜香温热的鱼汤下肚,一直暖到了心口。季朝云用舌尖将沾在唇边的奶白汤汁卷进去,惬意地眯起眼睛。凤祁只觉再这样下去,好不容易控制住的仙力又得失控。他深吸一口气,背对季朝云坐下:你若喜欢这里,我们可多待几日。那怎么行?季朝云抬起头,不是说好明日便回书院吗,你仙力尚未稳定,再继续拖下去,万一走火入魔可怎么办?凤祁一言难尽地搅着汤匙,心道你继续这副模样在我面前晃,我迟早得走火入魔。想起要回书院的事,季朝云情绪也低落下来:况且,天榜大比在即,我不能再继续懈怠下去。凤祁动作一滞,问:你这么想参加天榜大比?自然是想的,可是凤祁不动声色道:天榜大比十年一次,你留在书院总有机会,大可不必如此着急。可还要等十年啊季朝云放下汤碗,趴在护栏上盯着凤祁的背影,书院弟子升阶极其严苛,就算我每次考核都能顺利通过,也还需要十多年才能升入天字级。这也太久了你是为了早日升入天字级?凤祁喉间泛酸,吃味道,也是,你想去神域,可书院只有天字级才能被允许进入登天门。季朝云眨眨眼,瞬间明白过来这人又在闹什么别扭。这人喝自己的醋上瘾了吧?他敛下眼,慢悠悠喝完了汤,道:我还要一碗。凤祁起身走到护栏边,刚要伸手去接季朝云手里的汤碗,后者手一松,忽然反手握紧了凤祁的手腕。汤碗滚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瓷器破裂声与水声几乎同时响起,凤祁还来不及反应,已被人用力拽入水中。冰冷的海水涌上来,凤祁身体本能一僵。凤凰本性畏水,虽然他因龙珠在身而水性不错,也能够在水底呼吸,但骨子里对水的排斥没那么容易消退。凤祁下意识抓紧了季朝云的手臂,睁开眼,看清了季朝云眼底的得意笑意。后者一袭银发在水中披散开,下半身的龙尾纠缠上来,将凤祁盘得结结实实,拖住他浮出水面。凤祁被季朝云按在湖心一块礁石上。凤祁浑身上下湿了个彻底,水珠不断顺着沾湿的鬓发滑下,看上去竟有几分狼狈。他抬起头,撞入季朝云那双清透如琉璃般的眸子里:我说想去参加天榜大比,你方才是不是有些不开心?凤祁一怔,局促地笑了下:怎么会凤祁,与我说实话。凤祁背靠着冰冷的礁石,耳畔水声与二人急促的呼吸声响成一片,让他隐约有些恍惚。他是还未从仙力失控中清醒过来么?季朝云为什么要会问他这些,又为何会这样看着他?凤祁注视着那双真挚热烈的眼睛,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是。我不开心。我不想你升上天字级,不想你九死一生地去跃登天门。不想你去神域,不想你继续等凤霄。凤祁深深叹息一声,道:我承认是我自私,可我不是圣人,我希望你心里只有我,眼里只看得见我。我不想你继续活在过去,我想牵着你往前走。噗。季朝云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他笑得肩膀颤动,龙尾在水下扫来扫去,几乎缠不住凤祁的身体。他勉强扶着凤祁的肩膀稳住身形,眼底盛着湖水蔚蓝的波光,含笑道:可我怎么觉得,是你一直活在过去呢?凤祁,我想参加天榜大比,的确是为了早日升入天字级,可那不是为了去神域。季朝云收敛笑意,一字一顿认真道:是因为你在天字级。得知凤祁仍留在仙域,他早没有了登上神域的必要。事到如今,他仍想通过书院考核,只因为想尽快升入天字级。从数百年前到现在,他总是在不断地追赶这人的步伐。可此人于他而言是如此遥不可及,他跟不上,所以才会被落下这么久。如今,他只想尽快赶上凤祁的脚步,尽快与他并肩。凤祁怔愣许久,似乎一时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你凤祁抓紧季朝云的手腕,头一次感觉如此没有安全感。他张了张口,许久才轻轻问,你没有在骗我吧?季朝云认真道:我永远也不会骗你。凤祁迎着他的目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问:昨天夜里,你到底与我说了什么?季朝云眨眨眼,偏开视线:这个不能说。你方才刚说不会骗我。这不算骗你啊。季朝云道,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次,你自己想。可我想不起来了。那你就永远别想知道。季朝云说完就想溜,却被凤祁握住腰肢用力拽了回来。二人的姿势瞬间调换,凤祁一手撑在季朝云颊边,垂眸定定看着他,温声道:小龙乖,告诉我,昨日你究竟与我说了什么?海水冰凉,可贴在季朝云腰侧的掌心却格外滚烫,带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几乎要将他灼伤。季朝云方才那点将人拽入水中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跳渐渐加快,龙尾紧张地蜷起:你你先放开我。不放。凤祁用力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你说了我便放。我季朝云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只得轻声道,那你你先闭上眼。凤祁依言闭上眼睛。季朝云注视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眉眼,仰起头,吻上了对方的嘴唇。海水微咸的味道在二人口中化开,季朝云双手紧紧抓住凤祁的衣袖,紧张得龙尾都在发颤。可他依旧没有放开。他小兽般试探地抵着那双微凉的唇瓣,悄然探出舌尖。仿若悬在心尖的巨石终于落地,奔腾的潮水归于平静,所有一切迷惘、不安、猜疑全在此刻豁然开朗。凤祁没有睁眼,他抬手托住季朝云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午后的阳光艳而不烈,安静洒在这对拥吻的恋人身上。.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季朝云披着浴袍倚在凤祁怀里,赤裸的双足随意在海水中拨弄着。我一直信你。凤祁在他额前吻了一下,轻声道,我只是不信我自己。二人坐在礁石上,远处金乌西沉,红霞布满天际。季朝云凝望着落日,轻轻道:我真喜欢这里,可惜明日就要走了。凤祁道:等天榜大比结束,我再带你回来。好。凤祁将季朝云微微濡湿的头发拨到一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你笑什么?凤祁道:我在想,天榜大比既然是全书院弟子抽签比试,若我抽到了你,你说我是让还是不让?季朝云咬牙,你别乌鸦嘴,我手气才不会这么差。你手气差可不是一两回了。凤祁笑道,别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说不定你能打败我,从我手里将天榜第一的位置夺去呢?季朝云默然无语片刻,悻悻道:这不叫没信心,这叫对自己认知准确。凤祁偏过头,对方的脸颊仍微微泛着红,往日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也仿佛被染上殷红,随着说话微微开合,看得他一阵心浮气躁。始终暗藏心底的隐秘心思越发压不住,凤祁侧身将人按在礁石上,俊美的眉宇间带上极富攻击性的笑容。只是个天榜大比,大可不必如此苦恼。凤祁不怀好意地笑着,我有办法帮你呀。季朝云本能觉得他这副姿态必然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手指蜷缩着绞紧了衣摆,紧张地问: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