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云轻轻问:为什么要这么说?没什么,不明白就算了。凤祁在他脊背上轻抚两下,道,以后记住了,无论遇到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不许把自己关起来难受,知道吗?凤祁嗯,怎么?没事。季朝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道,谢谢你,我好多了。时辰还早,我回去上课。凤祁挑眉看他:那你不怕幻境了?凤祁揉了把他的头发,含笑道:都请假了,还回去做什么?收拾一下,我带你下山玩玩。.鸿蒙山脚下的集镇今日格外热闹,天幕尚未暗下,城中各处已挂上不少红灯笼,远远看去,洋溢出一派欢庆之色。这样一来,便与凡间更加相似。今日这里怎么如此热闹?季朝云问。凤祁同样觉得惊讶:我也不知,许是人间哪个佳节吧。凡间那些人,没几日就过一次节,太多了,我哪里记得住。凤祁自出生后只去过人间几次,而且都只为历练,仓促来去,对凡间的了解还不如季朝云。不过季朝云这些时日只顾着课业,早忘了现在人间是什么日子。二人步行入城。街市上人来人往,道路两侧小贩支起摊位,除了往常也会有的灵丹妙药,仙家法器外,更多的则是些从人间带去的小玩意。季朝云脚步不自觉停下,偏头看着身侧一个贩卖木雕布偶的小贩出神。这种布偶他曾在凡间见过,并不算稀罕物,不过仙域倒是难得一见,因而那小贩的摊位前已经围了不少人。凤祁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想要?没有,我就是在想季朝云顿了顿,认真问,你说如果下次去凡间,我也带点这些小东西回来,能卖出去吗?凤祁都快被他气笑了,哭笑不得道,你掉钱眼里了吧。担心再过一会儿,季朝云就该上前与那小贩聊致富之道,凤祁连忙拉着他往前走。一边走,季朝云还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话语中带了几分酸意:这东西凡间才卖几文钱呢凤祁无可奈何,哄道:那下次我们去凡间,我帮你弄点回来?我们?怎么,你不愿意与我一起去?凤祁道,第二次季考过后,就可以向仙尊提请下界历练。整日闷在书院有什么意思,你多下界历练几次,积攒功德,修为精进的速度不比你每日苦修差。那你为何要下界?我我自然是去玩的。凤祁理直气壮,你对凡间熟悉,找你带路不是最好?他这话说得季朝云无法反驳,季朝云张了张口,到底没拒绝。恰在此时街边有人叫卖糖葫芦,季朝云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这等糖果向来最招孩子的喜欢,几名仙家孩将那卖糖葫芦的摊子围得水泄不通,争先恐后地抢着。季朝云抿了抿唇,悻悻地收回目光。凤祁偏头瞧着他的模样,小声道了句等我,便径直朝那摊位走去。片刻后,他握着一串糖葫芦回来。凤祁站在季朝云面前,没直接给他,而是偏头朝他悠悠一笑:想不想要?凤祁眼中含着笑意,故意道:说话,不说话我就扔掉,不给你了。他们如今站在街市中央,周遭人群密集,虽然并未注意到他们,可季朝云总有一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局促感。季朝云眼神四下看去,又看了看凤祁手里作势欲扔的糖果,小声道:要。这才乖。凤祁把糖葫芦递给他,却没急着松手,指尖从对方手指上轻轻扫过,低声道,方才在文曲峰,我说的话不够完整。不只是你难受的时候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也都可以告诉我,别自己闷在心里,行么?季朝云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移开目光:我我其实没有特别想要没关系,我乐意买给你。凤祁温声道,别人家的小孩都有了,听话的小龙自然也要有。凤祁凤祁垂眸笑了笑,眼中那些藏不住的温柔情绪被他借由这个动作尽数藏起来,神态恢复如常。他扳过季朝云的肩膀,自然地揽着他往前走:走,去前面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这就是模仿人间的庙会吧,我还是第一次逛庙会,真有意思。季朝云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低下头,咬了颗糖葫芦。清甜之气霎时充盈满口,他心中烦闷的思绪似乎在那瞬间一扫而空,只余那丝甜滋滋的味道,一直蔓延至心底。二人没再逛太久。夜幕很快降临,街上的行人比原先更多。凤祁原本还想拉着季朝云去河边放花灯凑热闹,可一看那拥挤的人群便打了退堂鼓。莫说是他,就连季朝云也没法去想,堂堂凤二殿下在人群里被挤得狼狈不堪会是什么样子,主动提出他们可以去长鸢榭寻个视野好的位置观赏花灯。凤祁欣然同意。好在凤祁一早就在长鸢榭的雅间内订了位,二人来到时,雅间内已经备好了酒菜。长鸢榭的仙厨并不比凡间酒楼的差,而食材亦是每隔一段时日,亲自去凡间采买,味道自是不用说。二人在窗边坐下,对岸戏台上歌舞升平,千万盏河灯在长河上徐徐飘远,将整个集镇映得灯火通明。凤祁对人间的食物没有太多兴致,自顾自倒了两杯酒。季朝云静静看着他的动作,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这些人一个个从未将书院的戒律放在眼里,难怪戒律殿的玉衡仙尊总是一副幽怨的模样。别这么看我,就喝两杯。凤祁笑道,这酒是我从凤族带来的,甘泉青竹所酿,不必摇光那家伙给你的仙酒差。季朝云将信将疑,试探地尝了一口。这酒入口香醇,浓而不烈,回味则清甜悠长,哪怕季朝云往日不常饮酒,也不得不承认这酒味道的确不错。季朝云眼神亮了亮,仰头一饮而尽。喝慢点。凤祁帮他添满,悠悠道,这酒性烈,一会儿你要是喝醉了,我可不会背你回去。季朝云今日在外玩了一天,心情愉悦了不少,抬眼看他:你别小看我了,我虽不喜饮酒,但也没那么容易醉。凤祁眉梢一扬:这么厉害?龙族毕竟是水族,会自行消解酒意,这你都不知道?季朝云想到了什么,笑道,以前都是我灌凤霄的份,他是个一杯倒。凤祁眼眸一转,得意道:那我比他强,我就没醉过。季朝云失笑:这有什么好比的凤祁笑而不语,并不解释。过了片刻,他又问:对了,你那幻境的事,想到该如何解决了吗?季朝云笑意收敛了些,摇摇头。凤祁道:我找人打听过了,下次季考内容是幻明鉴。若我所料不错,开阳君会在幻明鉴中释放妖物,同样以斩杀妖物计分。你要是克服不了幻境,想过这次考核恐怕不易。我明白。季朝云垂下眼,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会尽力尝试,不再逃避。凤祁:我说不定有个法子能帮你。什么?你无法突破幻明鉴的幻境,无非是心结尚未打开,郁结成魔,才会导致你在幻境中无法使用灵力。只要打败这层心魔,不就能突破了么?季朝云眉头微皱:可是就连当初渡劫飞升,我都没能若非他当初渡劫飞升时无法渡过这一关,如今也不会沦落到半妖半仙的境地。你知道天狐族也会幻术吧?凤祁道,若你愿意尝试,我可以让白秋月帮你入梦,故地重游,解开当初的心结。季朝云一愣:真的可以么?凤祁朝他微微一笑:有我在,没什么是不可以的,你就说愿不愿意尝试就好。好。二人边喝边聊,眼看鸿蒙书院的宵禁时间将至,这才止住话头,准备回返。季朝云站起身,却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软摔回了座椅上。朝云?凤祁忙上前扶他,怎么了?季朝云还没想明白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抬起头,缓慢道:好像有点晕?凤族这酒味道清冽,可后劲格外足。季朝云方才并未察觉,直到此时,那眩晕感才随酒劲翻涌而上,就连冷白的脸上也浮现出反常的红晕。凤祁:不是说能自行消解酒意吗?季朝云小声道:可那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行吧,又是龙珠。凤祁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只是这片刻间,季朝云的意识已经变得没那么清醒。那阵酒劲上来后醉得极快,季朝云往桌上一趴,只觉得困倦难当,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凤祁拉他一把竟没拉得起来,温声哄道:朝云,别急着睡,我带你回文曲峰。不要,好困。季朝云眼皮重得睁不开,含糊道。凤祁默然片刻,抬手在对方通红的耳垂上捏了捏,真不想走啊?醉酒后的小龙倔强而固执:不走。那就不能怪我了。长鸢榭昼夜不歇,每个雅间都带有内室,供客人夜间休息所用。凤祁把季朝云扶到内室的小榻上,后者的身体刚一沾上柔软的小榻,立即毫无防备地舒展开来,口中还止不住嘟囔着什么。凤祁到底没对他做什么,只是帮他除了外袍鞋袜,又扯过被子将他盖上。随后才忍不住叹息:现在哪里还找得到我这样的正人君子,我都快被自己感动了。季朝云躺上床反倒好像不困了,他睁眼盯着凤祁,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凤祁被他看得心浮气躁,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看什么,快睡,睡醒了我们回去。疼季朝云捂着额头,一双眼泛起水雾,可怜巴巴,你怎么打我。凤祁轻轻磨了下牙。勾人精。季朝云没明白凤祁为什么不理他,他伸出手,扯了扯凤祁的衣袖:你生气啦?这根本不是他平时对凤祁说话的语气。每次他意识不清的时候,都分不清凤祁与凤霄。凤祁垂眸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被那酒意影响,心中竟然泛起一丝微妙而阴暗的不悦。他俯身下去,凑到季朝云面前,恶意地轻声问:我是谁?季朝云懵懂的眼神中映出凤祁不怀好意的神情,可他只是静静与他对视,没有回答。凤祁低下头,二人距离越发贴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浅浅的呼吸。他托起季朝云的下巴,不让他躲开,小声问:朝云,睁眼看看,我是谁?凤凤祁心跳飞快,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季朝云忽然笑了起来:凤祁。声音轻微的两个字在凤祁听来却犹如振聋发聩,仿若某种重物狠狠敲击在他心口,凤祁眼神瞬间沉下来。季朝云好像对自己能够分清两人感到十分开心,不断地唤着他的名字:凤祁,是凤祁你一定是凤祁,我知道是你凤祁闭了闭眼,理智叫嚣着让他别再继续,可他没有动,甚至未曾松开托起季朝云下巴的手。他用指腹摩挲着对方的唇瓣,某种在往日隐藏得极好的阴暗情绪渐渐从那双眼眸中浮现出来,他声音低哑,却依旧十分温柔:知道是我还不推开呀?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季朝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醉得太厉害了,根本不明白凤祁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推开?因为你不推开,我就忍不住想吻你。清冽的酒香萦绕在二人身侧,就连温度也在渐渐升高。半晌,季朝云张了张口,还来不及说什么,凤祁一低头,吻在了他的嘴唇上。去他的正人君子。作者有话要说:凤祁:正人君子个屁,我今天就要把这个勾人精亲哭!!!小龙:这只凤凰醋自己快醋疯了,拖下去吧。【摇头第35章理智在不断攀升的温度中燃烧殆尽, 这个久违的亲吻漫长而缠绵,直到季朝云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吟,凤祁才暂缓攻势。他没有起身, 低头在季朝云嘴唇上轻轻啄吻, 动作亲昵而温柔。有时候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凤祁把人彻底抱进怀里,凝视着对方俊秀的侧脸,呢喃开口, 到底是为什么呢越了解便越喜欢,越喜欢就越心疼,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他圈在怀里, 小心地护着, 哪里都不让他去。季朝云似乎已经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眼眸半睁半闭, 懵懂又茫然。那双向来失了血色的嘴唇被染上殷红,擒着水汽的眸子褪出浅淡的颜色,在凤祁的注视中, 一对龙角自额前缓慢浮现出来。凤祁定定看着那对龙角, 呼吸顿时更乱了。季朝云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显出龙形,但此前他从来不让任何人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