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李令姝今日打扮的时间就格外漫长。
这封圣旨对于她来说,到底是沉甸甸的,无法等闲视之。
楚逢年虽是个黄门,到底是人情通达的老宫人,对她的小心思也猜到一些,因此便跟凭澜罩房里坐等,也不去催。
凭澜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就说:“你一定早就知道,也不提前跟我知会一声。”
楚逢年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喝茶。
“这样的大喜事,自然是要给娘娘一个惊喜的,”楚逢年道,“你没看刚娘娘眼眶都红了?”
凭澜白他一眼:“你当我这么没数?你早些说我好早些准备怎么安慰娘娘,刚刚就连我都惊呆了,什么话都没赶上说。”
楚逢年摇摇头:“你不用多说什么,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心里是有数的。”
陛下对她如何,她自己能清晰感受到,只就差这一封圣旨,也差陛下一句承诺。
但着总归是帝后二人的私房事,他们做宫人的,实在不好多嘴。
凭澜也知道他一向不往外多说半句话,便也只能心里骂他一句老狐狸,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李令姝才慢条斯理打扮出来。
她今日穿着同往日没什么区别,依旧是一身蔚蓝的袄裙,裙摆上绣着如意云纹,衬得她略多了几分英气。
李令姝眉目出众,皮肤又白,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都好看。
凭澜和楚逢年迎出来,伺候李令姝上了步辇,一路往乾元宫行去。
李令姝一直都未多言,瞧着很是严肃,凭澜便也没有多嘴。
待到了乾元宫,李令姝刚一进寝殿,赫连荣臻便挥退众人,只留皇后一个人在殿中。
至于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旁人也无从得知。
此时寝殿中,两人都在雅室落座,赫连荣臻现在已经坐卧自如,除了腿上力气不足无法站立,大凡生活已毋须旁人过多协助。
他今日把自己收拾得很利落。
一头长发梳得整整齐齐,头上戴一顶凌云冠,越发显得剑眉星目,鼻梁挺括。
他本就长得英俊,这么一打扮就更添了几分儒雅之气,让人见之不忘。
李令姝只匆匆看他一眼,坐下后便低下头,一声不吭。
她其实是有些害羞的,从小到大,从过去到现在,还从未有人对她如此郑重告白过。便是追求者都没遇到过,突然被“丈夫”告白,她又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或者说,她本来就很心动,只是一直克制着自己罢了。
赫连荣臻看她一进来就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越发软和,他的皇后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便是平日里装得再老成稳重,到底是个年轻姑娘。
这么一想,赫连荣臻就觉得她更可爱了。
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看李令姝就哪里都好,没有一点缺点。
“姝儿,”赫连荣臻柔声问,“是不是朕的圣旨哪里写的不好,惹你生气了?”
李令姝一听这声“姝儿”,脸就更红了。
若是以前,她一定要骂一声肉麻,可换到现在,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了,反而心里头凭空有只小鹿在那跑,扑通作响。
赫连荣臻看她还不说话,就又笑着问:“不是生气,那就是太过高兴?”
李令姝小声说:“没有。”
赫连荣臻就兀自笑起来。
李令姝特别不好意思,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听到他笑,烧得耳朵根都红了。
“陛下!”李令姝急切道,“您别笑了!”
赫连荣臻难得生起些童趣,逗她:“朕很高兴啊,为何不能笑。”
李令姝抿了抿嘴唇,终于道:“陛下别跟臣妾开玩笑。”
赫连荣臻一听这话,渐渐收起笑声。
“姝儿,朕是皇帝,是天子,说出来的话皆是金口玉言,绝不可能开玩笑,。”赫连荣臻正色道,“更何况朕下了圣旨,一笔一划写得清清楚楚,又加盖有御玺,那便是朕的承诺。”
李令姝缓缓抬起头,认真看向他。
赫连荣臻看着她的目光异常温和,带着绵延不绝的缱绻情意,如若三日里的妩媚春风,让人浑身都暖和起来。
“姝儿,朕从小见过太多事,这长信宫论说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宫殿,住着至高无上的赫连一族,皇帝皇后皇子公主,皆是天潢贵胄。”
赫连荣臻看着她的眼睛,却是比平日里哪一回都认真。
“宫里纸醉金迷,人间富贵,金玉之下却都是龌龊心思,没有人是干净的。”赫连荣臻道,“若不然,皇兄如何会天生坡脚,母亲又为何会壮年早亡?她们难道真的就是命不好,合该受这一场罪。”
李令姝知道他为何要解释这许多,可如此听来,还是替他难过。
“陛下,这些便不讲了。”李令姝低声说。
赫连荣臻摇摇头:“该说的还是要说的,朕最烦那些藏着掖着不说清的人,人这一辈子不过漫长几十年光阴,若是连话都说不清,又有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倒是很有些深度,李令姝微微一愣,跟着点点头:“陛下所言甚是。”
说了半天,赫连荣臻又把话题拐回来:“所以朕才不屑于这样的事,什么后宫争斗,什么相互攻奸,全没意思。倒不如同母亲教导的那般,同皇兄如今这样,只同妻子和和美美,共度一生,这才叫幸福。”
李令姝到底在执着什么,没有人比“小腮红”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