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宫规森严,哪里有一个嫔妃的宫女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道理?
李令姝听到外面讲这话,微微挑了挑眉,叫了小腮红一声,转身进了寝殿。
苏果福了福,退到跨门处,淡然看着门外的那个宫女。
对方应当是端嫔身边的大宫女,年纪同自己相仿,不过瞧着凌厉许多,眉眼都带着一股子盛气凌人都味道。
苏果就那么看着她,不开门也不说话,等她自己开口。
那大宫女倒是沉得住气,两人对望了得有一盏茶的工夫,她才退让一步。
“姐姐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奴婢彩云奉端嫔娘娘之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还要回去给端嫔娘娘复命,若是耽搁时间太长,回去定会挨罚。
苏果却没有开门。
她只道:“皇后娘娘乃是中宫主位,端嫔娘娘理应亲自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奈何端嫔娘娘刚进宫不懂规矩,居然让一个宫女过来请见皇后娘娘,为了端嫔娘娘的名声着想,奴婢也不能给妹妹开这个门。”
便同是大宫女,苏果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叫彩云妹妹是理所应当。
彩云没想到苏果这么不给面子,一张瘦脸涨得通红。
“你……”
苏果只说:“端嫔娘娘不懂宫中规矩倒也罢了,彩云妹妹瞧着跟我同年入宫,怎么也不知道劝诫端嫔娘娘,惹这一场闹剧。”
端嫔又怎会不知让个宫女给皇后请安不合规矩?但她自持身份,不愿意屈尊降贵,去给一个被贬斥南华殿的“皇后”请安。
这彩云一来,李令姝就知道端嫔是什么心思。
所以她根本就不用出面,苏果就能把彩云打发走。
果然,苏果这么两句说出口,彩云就不好再纠缠,只得红着脸退出南华殿,回碧云宫复命。
此时的碧云宫正热闹。
因着端嫔娘娘不喜前殿原先栽种的桂树,尚宫局正在挖出重栽,准备全部换成端嫔娘娘喜爱的朱砂梅。
此时端嫔正在雅室里读书,她穿着一身淡水红的衫裙,看起来素静又雅致。
彩云青着脸回来的时候,几乎都不敢进殿中。
端嫔身边的陪嫁大宫女追月端茶出来,偏巧就看见她在门口踟蹰。
“彩云,可是办完差事?怎么不去跟娘娘禀报?”
因皇后身边太后并未给安排姑姑,因此三位新娘娘身边也无姑姑,最大的就是大宫女。追月是端嫔从娘家带进宫中,虽无资历,却有端嫔的全然信任,在碧云宫很是说一不二。
彩云有点怕她,见她皱起眉头,不由往后退了半步:“追月姐姐,皇后娘娘不肯见奴婢。”
追月一定便松了眉头,瞥她一眼:“我当什么事。”
她这么说着,便就不再搭理彩云,自顾自去取了泉水回来,临要进雅室才说:“跟我来。”
彩云就战战兢兢跟着她进了雅室。
端嫔坐在窗边,配着细碎的阳光读书。
她的容貌明明只是清秀,可眉目之前却有些独特的气晕,让人看了不敢小瞧。
整个碧云宫前殿,端嫔属下的所有宫女黄门,除了她从家里带来的追月,没人敢在她面前大声喧哗。
彩云跟着追月进去,也是不敢吭声的。
等端嫔把那一页书读完,放下来准备吃口茶润润喉咙时,这才不经意间看到站在门边的彩云。
“皇后怎么说?”端嫔轻声开口。
她的声音很淡,乍一听很柔和,可若是细细品来,却又有些冷清之感。
“回禀娘娘,”彩云小声说,“皇后娘娘未见奴婢,只说奴婢位卑,不可给皇后娘娘请安。”
彩云这话回的也挺有水平。
端嫔淡淡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若要是见你,本宫才要害怕,不见就不见吧。”端嫔挥挥手,叫她下去。
等彩云退出去,追月就上前来,蹲下给她捶腿。
“可见皇后娘娘还是很讲究尊卑规矩的,”追月笑着说,“这事就好办了,过几日娘娘亲自去请一回,皇后娘娘应当会赏脸。”
端嫔慢条斯理喝茶,也不回话。
追月就不敢再多言,只认真伺候她。
端嫔摸索着腰间的如意白玉佩,低声开口:“若是道长所言是真,那不过就这两月的工夫。若不能成事,只怕就要被别人捷足先登。”
追月从小伺候她,知道她说的道长实际上是她的亲生母亲玄清法师,既然道长有如此批命,自当是要听从的。
“道长既然给娘娘算出一条通天路,那咱们就努努力,可不能辜负道长一片苦心。”
端嫔垂下眼眸,回忆起临出门前母亲的话。
她母亲原本是正一观的法师,道法精妙,卜算精准,二十年前也不知算出什么,突然就还俗归家,一年之后就嫁入郑家,成了郑家的妾室。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而郑英奇的官运也越来越好,最后渐渐成为岭南振国将军,官拜一品。
在她八岁的时候,她母亲也不知道怎么跟郑英奇说的,就又回到正一观,继续修道。
但她在郑家的地位却水涨船高,郑夫人年氏膝下只有一子,她就是除去嫡长子之外最得宠的一位姑娘,家中上下无人敢轻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