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高祖殡天,先帝继位,老安亲王隐退,把王位传给了世子。
紧接着新上任的年轻亲王就因为是先帝最近的堂弟,被特许招入安华殿议事,从那时候开始,安亲王妃的日子就一日比一日过得好。
或许是因为少时相遇,也或许是因为两人共患难,是以安亲王待她如珠如宝,身边什么通房侍妾侧妃都无。
如今王府的两位小殿下,皆是她亲生,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
所以,安亲王妃最得意的就是她这双眼。
她只看一眼李令姝,就能知道她是个心思纯正的人,跟太后是完全不同的。
且她能隐忍,懂藏拙,就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安亲王妃看着戏台,悠悠然吃了一块蝴蝶酥,台上独角戏再好听,也不如群戏热闹。
百禧楼里,此时正是花团锦簇,莺歌燕语,好不欢快。
而此时的南华殿里,赫连荣臻悄悄踢开鸟笼的门,小心翼翼探头往外看。
李令姝领着两个大宫女去参加宫宴,只剩下那个叫四喜的小宫女还留在南华殿,一刻之前,赫连荣臻看着她去后院洗衣。
这是最好的机会。
赫连荣臻动了动翅膀,不费吹灰之力就飞出了鸟笼,在寝殿里盘旋一圈,最终落到贵妃榻上的方桌上。
他想回乾元宫看看。
因为要养神鸟,宫里也并不很禁止鸟雀,只在有大典、大朝时会拦网,不让鸟雀们乱飞乱拉。
所以赫连荣臻只要低调一些,找没人的地方飞,还是不太会引人注意的。
之前李令姝也说过,今日只有御花园、百禧楼和景阳宫开放,其他地方都要戒严,除了东侧的三个殿宇,其他的地方应当人口不多。
赫连荣臻这么想着,就又从方桌上跳下来,直接在青金石地砖上啪嗒啪嗒走,就这么摇摇摆摆走到了门口。
对于一只鸟,一只几乎没怎么出过鸟笼的鸟,赫连荣臻看着院中的花开正艳的玉兰,一瞬是有些呆滞的。
不过,少顷片刻,他还是鼓足勇气,轻轻“啾”了一声。
然后,他便张开双翅,迅速飞到正殿的屋脊上。
等飞上去,赫连荣臻才努力睁着绿豆眼,往远处眺望。
整个长信宫中最高的楼是摘星楼,位于长信宫西北角,是他偶尔用来观星的场所。
次高的就要数外宫的大殿太极宫。
其他宫室,无论怎么搭建,都没有太极宫那么高大威仪,也绝无太极宫那般耀眼。
赫连荣臻站在瑞兽头上,远远眺望太极宫。
这个曾经他觉得近在咫尺的宫殿,现如今却远在天涯。
不知道为何,赫连荣臻很想叹气,他甚至觉得自己飞不到乾元宫去,可能这辈子都飞不过去。
但就在他叹气的瞬间,李令姝的那句话再次从他心头浮起。
“不努力怎么知道不行?”
是啊,赫连荣臻咕了一声,不管如何,他还是应该试一试的。
时间紧迫,那小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回寝殿,若是发现他不见,是不是又得跟上次那样哭天喊地?
赫连荣臻打了个哆嗦,动了动翅膀,深吸口气,展翅往前飞去。
一瞬间,温暖的风把它整个笼罩在怀中。
他以前都只在殿里飞,这是第一次飞到外面来。
蔚蓝的天空下,他舒展着鹅黄的身躯,努力往前飞着。
赫连荣臻眯起眼睛,觉得浑身都舒服了,柔软的风细细抚慰着他的羽毛,令他在空中的姿态越发舒展。
鹦鹉并不擅长飞翔,赫连荣臻是知道的。李令姝也说,鹦鹉属于攀禽类,用词义推断,攀禽就是用脚趾头走路的。
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飞行能力是多少,保险起见,他飞一小段就落下来停一停,然后再继续飞。
从天上看长信宫的感觉,其实是有些奇妙的。
那些原本在他看来逼仄压抑的宫室,在一只鸟的眼睛里,却又是那么广阔和巨大。
金黄的琉璃瓦闪着耀眼的光芒,那么新,那么亮。
赫连荣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身体里有着无限的热情,他就这么不知疲倦地飞着看着,回忆着自己十几年人生。
八岁之前,他的生活很幸福。
八岁之后,他的人生就此灰暗。
但赫连荣臻并不觉得那样的生活不好,相反,正是因为这些年的黑暗,他反而能体会长信宫朱红的宫墙、金灿灿的琉璃瓦和雕梁画柱的长廊。
有得必有失。
毕竟现在,是他坐在那把龙椅上。
太后一手把他推上去,就不能让他随便下来。
赫连荣臻眯起眼睛,就凭借鸟类天生的方向感,直接飞到了乾元宫。
此时,金乌从云层里钻出,再次照耀大地。
阳光普照。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朕上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