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兵这事, 由赵楷提出来,他那个沉迷于艺术创作的老爹还能听听。
如今赵楷在辽国这边受了气,憋了一股劲, 有充分的行动力。
果然赵楷听了他的话,本来站在出使失败的深渊内, 难免失望和愤怒, 但高铭的一席话, 如同抛下来一根救命的绳索。
“没错!一定要叫辽国人见识见识咱们大宋的雄兵!”赵楷回望白沟的过境关卡, “早晚再去幽州, 不需再过此关卡!本王一定要亲眼见到它拆除!”
其他宋国官员见赵楷志气凌云, 也受感染, 刚才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
众人回望国界,碧空白云,叫人心潮澎湃。
高铭却很冷静, 因为他太知道这些官员的德行了, 志气能维持到汴梁, 都算他们厉害。
回到了东京后,八成又沉溺于安全区内的悠闲,懈怠起来了。
他看向赵楷,不知道你这位皇子能不能堪此大任呢?希望老天不要对大宋太残忍,赐一个好点的统治者罢。
离开辽国,回到东京的头一天晚上,高铭和花荣都歇下了, 赵楷却来敲门,“本王睡不着, 想找你们谈谈。”
高铭和花荣还能怎么办,接待呗。
赵楷进屋坐下, 在烛光下,对高铭叹道:“本王这几日都在想,回去跟父皇提练兵强兵一事,但就怕父皇没有此意。”
赵佶属于那种火没烧到家门口,都不会让水缸存水的人。
高铭看出了他的顾虑,跟着叹气,“如果殿下都劝不成,别人就更难了。”
赵佶那样的,光免除岁币一事都够他高兴几年不动弹的,没事折腾不是他的性格。
花荣亦道:“殿下,您也看出来了,辽国眼下情况都这般了,但骨子里还看不起大宋,不就是因为过去百年一直给他们留下的弱势印象么。想要扭转,非露出真正的实力不行。”
“本王知道,所以本王在想,先上疏父皇,拨一些士兵进行训练,如果真能出效果,父皇才能下决心大范围练兵。”
高铭颔首点头,赵楷的思路是对的,有点到面,先搞试验田。
花荣有点猜出赵楷的意思了,“所以,殿下的想法是……”
“本王想将要来的兵交给花将军来练,不知道你能否承担起此重任?”
这个练兵,肯定不是常规操练,按照现有的方法,练出的也是现有能力的士兵。
而且,不会给好的兵苗子,否则怎么能产生对比效果呢。
用劣质兵源练出优质的士兵才行。
如何完成这个转化,需要创新训练手段,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基本上属于名将的级别的任务难度了。
花荣如何不明白赵楷的意思,他现在统帅的是大宋最优秀的四支禁军之一的神武军,给他下等禁军训练,就不知道能不能出效果了。
名师出高徒不假,但是徒弟的资质也不能太差。
就算如此,花荣岂能退缩,“如果我有幸能承担这样事关国家兴衰的大事,自当尽心竭力!”
高铭心想,要是再晚几年就能拥有一个练兵的天才岳飞了,可惜在这个时间点,岳飞还是小少年,远没走上投军报国之路。
赵楷放心地笑道:“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九成。”并打趣道:“其实你还可以跟高铭商量,他主意最多了,一定能帮到你大忙。”
“殿下这么夸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高铭笑道:“不过,说到主意,其实我这里也有个想法,想跟殿下您说说。”
赵楷往前凑了下身子,认真听,“说吧。”
“往宋国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一件事,除了练兵外,武器也得革新。我觉得火器大有发展,应该着重开发。”
赵楷不太懂这些,问花荣,“你觉得呢?”
这次花荣不得不泼高铭冷水了,“火器,哪一种?火箭还是震天雷?这两种东西都不太好用,就比如震天雷,就是铁球中放进火药,因为重量,投掷不出多远,就算能惊吓到马匹,距离也有限。能惊吓到敌人马匹的时候,敌人已经在几十步之内了。而且威力也有限,只能以火光和声响吓唬人。”
高铭皱眉,“肯定有好使的吧?我记得我在我爹书架上,看过一本书,里面记载了好多火器……”
“是不是叫《武经总要》?”花荣反问。
高铭点头,就听花荣给了评价,“里面的许多东西,可操作性太差了,如果以现有的水平肯定是不行的。不过,有一点说得好,想要火药有更好的应用,得革新。”
就跟练兵一样,革新谈何容易?
不过,对其他人肯定如盲人行路,不停地探索,但对高铭来说,就简单多了,至少他知道努力的方向,那就是火药中各种成分的比例不对,加上纯度不够。
另外一个优势就是,大宋人才和设备都已具备。
一次对西夏的战争,就领用了火箭二十五万支,由此可见,生产能力相当强,东京内就有广备攻城作,据说一天就能生产七千支火箭。
高铭在脑海里搜索了下,他记得梁山中有个绰号轰天雷的凌振,擅长制造火炮。
这里的火炮,不是后世的概念里的大炮,而是投石机,把火药包放在投石机上,扔得准的人,就是炮手了。
只是此人是呼延灼麾下的,因为高铭横空出世上了梁山,导致呼延灼都没被擒,此人自然也没机会去梁山效力。
这人被指派,研究火药再合适不过了。
高铭有了人选,便对赵楷道:“我记得我爹提过一个叫做凌振的人,擅长研制这些东西,不如就叫他努努力,说不定有成果。”
赵楷并没对火药寄予希望,但高铭提出了,他觉得试试无妨,“既然他擅长,就让此人试试吧。待明日回了东京,本王就都与父皇说。时间不早了,你们也休息罢。”
高铭和花荣送赵楷他自己的门口,才转身回到自己屋内。
两人相拥躺下后,花荣想起刚才高铭制造火药的提议,“硝石,咱们不缺,但是硫磺可不多,平时都是从日本买的。要是真成了,就得加大采买了。”
这个高铭知道,日本盛产这玩意。
海上贸易繁荣,一艘艘货船从沿海出发,运去丝绸、瓷器,运回各种大宋需要的物品。
高铭心想,日本白银也多,要是能大规模输入大宋就好了,丝绸、瓷器的利润差还是不够诱人,而且也不是国家行为,都是私人贩运,国家用市舶司收税罢了。
有什么能一本万利,弄钱出来呢?
这年月,哪儿不要钱啊。
“哎,大晚上的,我真是操碎了心。”高铭就往花荣怀里一钻,拱了拱,“让我好好的睡一觉吧,希望梦里有解决办法。”
—
赵佶欲哭无泪。
一向无往不利的高铭,怎么唯一一次携带自己儿子出去办大事,就受挫了呢?
到嘴的幽云大片州府就这么飞了。
听到他们谈判失败的消息,赵佶的心里是哇凉哇凉的。
不同上次,这次谈判失败,没有接风筵,一回到东京,连衣裳都没换,就到朝堂接受质询。
朝臣们齐聚一堂,首先想到的就是,揪住这次失败谈判的背锅者——高铭。
“官家,都是高铭贪功冒进,想以小博大,以至于惹恼辽国人,谈判失败,鸡飞蛋打。”
童贯不落井下石,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高铭早有准备,“那幽州本来也没揣进大宋的衣兜内,本来就不是大宋的鸡和蛋。所谓以小博大,更是无稽之谈。事实是,我们一再让步,全境租借不许,我们退而求其次,只要太上山以东的州府,他们仍不做任何迁就,死咬住每年四十万两白银不松口!”
蔡京也跑出来扔石头,“每年四十万两,只比每年给辽国的三十万两岁币多十万两而已,却能将天险纳入大宋境内,高铭,你实在缺乏眼光,只看中金银这些小利,放弃了国家边境防御这等大事啊,你,误国啊。”
高俅一听蔡京给儿子扣上这么严重的罪名,马上怒道:“如果此次,他真的答应以每年四十万拿回东部州府,太师是不是又要怪他不知节俭,浪费国家钱财供养辽国,私心辽国啊?每年四十万两,岂不是要增加赋税?就不怕民反吗?”
“岁币能免除并非高铭一人之功,要不是金国送来机会,哪里有他博弈的机会?”蔡京对赵佶道:“官家,辽国既没诚意,正好金国宗室要来大宋,不如趁机与之结盟,对辽国腹背夹击,将幽云纳入大宋。谈判桌上来的,终不如用实力攻打,来得牢固。”
童贯一心要军功,原本担心被高铭成功出使谈成幽云十六州,再没他的用处,但偏偏高铭失败了,他得抓住机会,“官家,辽国那边失败了,不能再错失与金国结盟的机会。”
一次没谈成而已,就要跟金国结盟?”高铭轻笑道:“我之前跟太师讲得女真狼子野心的话,看来大家全忘了?”
高俅觉得很有必要重申,“你再讲一遍罢!有人年纪大了,记性差了!”
骂人不揭短,蔡京七十多了,最近几年健康下降得厉害,最怕别人说他老,心里登时一股火,但深知不能表现出来,以退为进,对赵佶装出羞愧的样子道:“臣已老迈,不堪大用,恳请还乡。”
蔡京宰相当得好好的,他走了,一摊子事突然另外找人交接,不是给赵佶找事呢么。
赵佶忙道:“爱卿何出此言?如今局势变化莫测,岂能少了爱卿的助力?!不要再提了。”
蔡京觉得自己胜了,乘胜追击,“说回此次与辽商谈失败,理应由高铭负责。”
岁币免除成功加封了晋国公,失败了,自然也得承担责任。
总不能只有好处吧?
就在不待见高铭的人都等着官家责怪高铭的时候,就见一直没有出声的郓王出声道:“拒绝支付每年四十万两白银,毅然离开辽国,是我的决定。与高铭无关,与其他人也无关,是我一意孤行。”
众人愕然,那你怎么不早说?
刚才痛斥高铭的话,一转眼,成了埋怨郓王办事不利的指责。
要知道拒绝辽国人是郓王的手笔,肯定不是刚才那些强硬指责的话了。
高铭心里直撇嘴,你们啊,扔石头太早了,没想到砸错人了吧?
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郓王平时看起来都是温文尔雅,似乎跟他父亲性格十分相似,以为也是个软耳根,相反高铭一直诡计多端,都以为是高铭玩欲擒故纵玩脱了,谁能想到是一向性格不温不火的赵楷。
这就很尴尬了。
赵佶听说是儿子的责任,当下就支持高铭的说法,“辽国人要价过高,不能一味纵容。他们若不想挑起两国战争,必当再次约我朝前去协商。我们大宋且等他一些时日,先观望观望不迟!”又瞥向高铭,“你也不要闲着,派人探探辽国的口风。”
“是。”
赵楷此时道,“儿臣以为不管幽云收不收回来,北方虎视眈眈,强兵才是根本。”
赵佶并不想折腾,练兵要钱,再说现在冒出个女真帮着打辽国,何必兴师动众再折腾,“如今各大战略要镇,重兵把守,朕看他们操练辛苦,目前就好,不必另练新兵。”
这就是赵楷来提,要是换别人提,赵佶还没说什么,就得被其他人指责为居心不良。
兵练强了,武将尾大不掉,祸国殃民。
这就是高铭觉得此次谈判失败是好事的原因,否则的话,如何叫赵楷提出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