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的心都悬了起来,蓦地,又结束了。
连史进都受不来了了,跟着其他人一起叫嚷:“太过分了吧!非得拖到明天吗?!”但也没说出不来看的话,骂骂咧咧的走出了茶楼。
隔日,他起了个大早,提前来到茶楼守着,有了个好位置,之前的大胡子又来了,又坐到他旁边,两人彼此算眼熟了。
大胡子道:“今天要是再没进展,我就不彻底不看了,话放到这里。”
史进道:“没错!”
没想到,他盼了一夜的剧情,非但没有这个哥哥快意恩仇,将虐待妹妹的仇人全家杀了,反而被杨家给抓住了。
史进急道:“不说他是个相扑高手吗?这就完了?!月黑风高,一把钢刀,杀净仇人全家!多么容易啊,真是窝囊!”
“你说杀就杀,杀了人,自己也不也完了?!”有人反对。
“这么窝囊的活着,不如死了。”史进气道。
大胡子道:“都别吵了,继续看吧,今天老板有良心,没有突然结束。”
确实,这一幕的时间远比前几天要长,大家希望能有翻转,继续看了下去。
结果这一看还不如不看,剧情比之前还恶心人,原来哥哥送官之后,当地的朱姓刺史,不仅没有伸张正义,反而判了哥哥死刑。
并且在哥哥大骂他是昏官后,朱刺史冷笑道:“我乃东南王,谁奈我何?就连我的马车夫也用金玉腰带。”
有人评价道:“啧啧,不稀奇,别说是以前,本朝不就有一个。”
大胡子拍着桌子骂道:“哼,这个姓朱的,嚣张!”
史进咬牙切齿的道:“这样的昏官,就该一刀宰了!”
大胡子便看他,“这位小哥,你很有血性嘛。”
不等史进回答,就见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拍案而起,“放屁!”
大家都以为他在骂台上的朱刺史,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接下来却道:“这剧是谁写的?包藏祸心!叫你们的老板出来!绝不能轻饶!”
观众惊讶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站里面的大反派,这什么人啊。
“你有病啊,这种祸国殃民的昏官,你也站?!”
这年轻人一身华服,看起来有些来历,但态度却极为嚣张,“你懂什么?!夹上你的膫子有多远滚多远!”说着,旁边还站起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满脸横肉的看刚才出声的观众。
眼看不好惹,出声的观众选择了闭嘴,但脸上愤愤不平。
史进还想继续看呢,对这出声干扰的人非常不满,“爱耍威风去外面耍,我们看得好好的,你不愿意看就出去!”
其他观众附和,“不爱看出去,废话那么多,耽误别人看。”
正在气头上的年轻人岂能咽下这口气,非但不走,还使了个眼色,叫家丁冲着史进走了过去。
大胡子见走来的两个家丁气势汹汹,人高马大,对史进道:“你先不要轻举妄动,让……”话还没说完,就见这小伙子腾地的站了起来,对迎面来的敌人冷笑道:“你想怎样?”
“想怎么样?想这样!”其中一个家丁抬手就打,但紧接着就嗷的一嗓子被对方给踹翻了。
史进横行江湖许多年,从来都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如今手里没刀,但脾气一时也改不了,当即就打了起来。
这两个壮汉毕竟只是家丁,不曾正的上过战场,遇到史进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只觉得对方气势惊人,不像打架,倒像是搏命。
横的怕不要命的,史进不仅气势上像不要命的,武艺也高强,没几下就打得这俩家丁抱头鼠窜。
那个锦衣年轻人,见帮手被打跑,对史进放狠话,“有能耐你别走!”
史进也不怕,“我不会走的,你赶紧滚!”
观众喜闻乐见这种场景,吹口哨的,鼓掌的,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
年轻人气得脸色涨红,再次重申,“你别走,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然后,快速的跑了出去。
史进见干扰演戏的走了,对台上道:“继续吧。”
不想台上的演员们面面相觑,其中演哥哥的人为难的道:“今天到这里就结束了。”
史进刚才打架如探囊取物,现在却想吐血,白打一场,竟然演完了?!
他攥紧拳头,眼睛快要喷火了,直勾勾的盯着台上,“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大胡子此时饶有兴致的看史进,“你哪里人士?在军中任职吗?”
史进胡乱的应了一声,指着台上对大胡子道:“你说过不过分?”
幸好此时,戏班子老板出来,给大家拱手作揖,“大家听我说一句话,本来今天的戏幕就到这里,但是我们经过商量,为了感谢刚才那位仗义执言的小哥,我们决定今天将剩下的戏目都演完,大家若是愿意,我们马上就开始。”
史进这才满意,“这样好。”
大胡子这时却似乎对戏目没兴趣了,而是继续问史进,“你如今在哪里任职?”
“我啊,我在……”史进一想自己刚才打架毕竟不好,不要给高铭和花荣惹事比较好,“我啊,我是个闲汉。”
正好台上也继续演出了,他就不再搭理大胡子,继续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险些气晕了,哥哥居然真就被朱刺史被杀了,斩首,死透了。
妹妹也被姓杨的虐待死了。
其他观众也也震惊,“难道结局是全家死光?”
此时,再次迎来了转折,一开始推女儿入火坑的母亲,突然醒悟,走上了告御状之路,但告御状何其难,经历了滚顶板,走热碳等种种表示决心的非人磨难。
观众看得揪心,不少心里都原谅了这个母亲。
还……还是没见到皇帝。
史进拳头攥得咯吱作响,这破剧目是谁编的?想打他一顿。
就在观众都濒临崩溃,哭的哭,骂的骂的时候,再次迎来了转机。
皇帝跟前有个姓高的太子舍人,可怜这位母亲,偷偷引荐,母亲终于见了皇帝,终于沉冤得雪,坏人伏诛。
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恶报,观众们长出了一口气。
突然,这时砰的一声,茶楼的正门被从外面狠狠撞开。
因为突然涌进来数人,导致门板掉了半边,不管是台上的,还是台下的,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这些突然闯入的人。
刚才被轰走的年轻人带人大步走了进来,这群人看打扮,不光是家丁,竟然还有开封府的官差。
这回众人都明白了,原来这年轻人有官府做靠山,难怪这么嚣张。
暗暗庆幸,幸好刚才没和他跟他的狗腿子们正面起冲突。
年轻人如同王者归来,气焰嚣张的直接走到史进跟前,用恨不得撕了史进的目光看他,哼笑道:“你行啊,真的没走!这回知道老子是谁了吧?”
“你是谁啊?”
“现在就叫你知道我是谁!”年轻人上去就给了史进一耳光。
一旁的大胡子一惊,对年轻人道:“你怎么能这样?!”话音刚落,就见挨打的小哥,一刻都没含糊,反手就回了一个耳光,手劲儿十足,直接把年轻人给打得一个趔趄,横躺在地。
史进啐了一口,“我管你是谁?!”
年轻人没料到这家伙这么横,都被包围了还敢反抗,气得发抖,“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把他给我抓起来!开封府的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对史进威胁道:“有能耐你就连官差也打!”
史进在这瞬间思考,究竟是不反抗,不给寨主惹麻烦,还是揍这人一顿出气,大不了不在东京待了?!
选择前者吧,这里毕竟是东京。
见他没有反抗的意思,年轻人上前,扬手就再给了史进一个耳光,见史进恨得牙齿咯吱响,却没打回来,便得意的冷笑。
史进确实没打算反手打回来,因为他打算直接抢拔刀捅死这厮。
“官差?我们也是官差。”人群外有人高声道。
史进跟着众人循声一看,就见高铭背着手,信步走来。
大胡子见状,立即掉头就走,闪身隐没到了人群中,带着接应他的随从,打后门走了。
史进吃惊的道:“高大人?”
年轻人瞪眼看高铭,“你又是谁?”
高铭也不是自己来的,带了跟班,于是他的手下们,马上爆出了高铭的身份,“这是皇城司提点高大人。”
原来是高衙内。
皇城司什么都管,就算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心情好,也能过问,不知道这茶楼打架怎么就把高衙内招来了。
“是皇城司的人。”有观众窃窃私语,晓得这群人不好惹,见没自己什么事,连热闹也不敢看,悄悄溜了。
剩下的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史进见了高铭,不仅冷静了,也开始有点担心,毕竟是事情是他惹出来的,想要解释,“我……”
高铭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挨打的年轻人从地上跳起来,对高铭凶道:“你认识这个人?告诉你,今天这件事没完!”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道:“你看看,这就是他刚才动手打的。”
史进不服气,“是你先动的手!”
“诶,你先不要说话。”高铭冷静的阻止史进,举目打量对方左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接着就轮起一巴掌打在他右脸上,登时又是一个手印,虽然没史进打得鲜红,但颜色也过得去,“他刚才是这样打的吗?”
“你!”年轻人被打愣了,这什么高衙内,见面就打人?!
高铭不慌不忙的道:“他刚才就是这么打你的吗?”然后反手又是一巴掌犯抽了过去,声音清脆悦耳,“还是这样?”
年轻人被打傻了,直到高铭又举起巴掌,“究竟是哪一种,你说话啊,朱七公子?”
朱七公子是朱冲的七儿子,苏州应奉局提举,如同东南王的朱勔的弟弟朱勖。
朱勖才反应过来,躲开后,气急败坏的骂道:“姓高的,别以为我好欺负,你竟然敢打我?”
高铭怔了怔,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凭什么不敢打他?
否则他这个得宠的佞臣,做得也太名不副实了吧。
他现在这个状态,有必要惯着朱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