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睡在唐枝的身侧,所以即使说的很迷糊,可唐枝也听了个清楚。唐枝一怔,不明白为什么妹妹会忽然说她们般配不般配的话题来,胸口的心跳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是越来越快。
唐枝扭头看了妹妹一眼,本想问如今的宋大郎如何,但是见妹妹已经睡着了,她便没再去弄醒妹妹。
她今年已经算是及笄了,不过寻常百姓家里的女孩子及笄也不会办什么隆重的典礼,最多就是买些红鸡蛋回来吃,就算是举办过仪式了。
去年秋天大哥提及她的嫁妆之事时,她还觉得自己尚年幼,不必那么早谈婚论嫁。可是一旦她及笄,在左邻右舍的眼里就是出落的大姑娘了,即使她不提,也总有三姑六婆会上门来说媒的。
她没想过成亲的事情,大抵是放心不下这个家——兄长太和善,在县衙当典事的工钱也不高,她的小妹又太年幼,一个人照看不来菜园子,如果她嫁出去了,兄妹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所幸兄长近来没再提过关于她的终身大事,只是往宋家跑的次数倒是比以前多了。
想到这儿,她的太阳穴又是一跳:“难不成大哥发现了什么?”
她回想起宋玉延这大半年来的变化:首先是气色越发正常,五官也越发偏向女子该有的柔和,眼睛炯炯有神不说,那口牙齿也变白了。以前看着像个穷人家出身的皮猴,如今倒是有了些大户人家女子的温婉气息……
除此之外,宋玉延的个子也是在猛长,搁一年前别人见了她,任谁都会以为她只有十三四岁,可如今,说她十七岁了也有人相信。
还有这人的胸口也日渐凸起,可是她偏偏没有将它掩盖起来的打算,每次她见了这人跟别人往来,都得担心别人会看出她的身份。
可是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一回事,眼睛跟瞎了似的,明明宋玉延的脖子很是细白,可在那些人的眼里就成了柔弱书生的形象,一口一句“宋小兄弟,你要多注意身体,别太操劳”,听得她也开始怀疑人生,难道眼瞎的是她?
兄长近来总爱往宋家跑,她不得不认为兄长跟自己一样认出了宋玉延的身份。而今年兄长也有十九岁了,他才是真正该开始商议终身大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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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娘子被这些琐屑事烦扰得几夜没休息好,唐典事见她白日没什么精神,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妹妹终于还是跟他当年一样了。
当年他也是被梦中的旖旎闹得心神荡漾,可是第二天起来,还是跟被妖精吸了精气一般,整天都无精打采的。
不过根据他这大半年来对宋玉延的观察,他认为这人可能是真的洗心革面,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加上她变得勤劳后,每个月光是草编和竹编赚的钱,也比普通人家要多一点。
虽然跟唐家的收入还是有些差距的,不过只要宋玉延能继续这么勤勤恳恳、脚踏实地地做下去,那日子必然会一日比一日好的。
再者,宋玉延没什么花花肠子,平日没见勾搭过什么小姑娘,也不曾出入花柳巷,可以说很洁身自爱了。
更为令他满意的是,他在无意中得知自从妹妹不喜对方喝酒后,对方还真的很少沾酒了,这般听他妹妹的话,婚后也不担心妹妹会受委屈。也是这个原因导致他平日喊宋玉延喝酒,但是最终喝酒的是他,宋玉延只喝茶水。
综合以上观察心得,唐典事越发懊恼,懊恼他当初就不该观察宋玉延,结果最后没找到反对这俩人的理由,反倒是越看越满意,大有这人不当自己的妹夫,他就会十分遗憾的感觉。
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再从中作梗倒也没意思了,还是等哪天他敲打敲打宋玉延,让他主动去请媒人来说媒,省的要他妹妹主动,这还像话吗?!
于是二月中旬,准备给竹编再琢磨些新意、推陈出新的宋玉延便被自封大舅哥的唐典事给批评了:“这元宵花灯节你忙着扎花灯赚钱,我倒不说了,可是二月十五花朝节,你总得做点儿什么吧?”
宋玉延:“???”
元宵节时,她扎了不少漂亮的花灯去灯市卖,因为做工精细,造型又多是动物跟花,外头糊的纸也是色彩缤纷的,所以很招小孩子与少女们的喜欢。仅仅一天,她便赚了不少。
不过唐典事这话她就有些不能理解了,“做点什么”是指什么?这是希望她在花朝节做点营生呢,还是不做营生呢?
唐典事见她呆愣着,觉得头大得很,这人哪儿都好,就是有些不开窍。
他便提醒道:“阿枝一年从春天忙到冬天也没停下来歇息过,平日更是很少有机会出去闲逛。”
“她以前就听说绍兴的开元寺正月十四会有灯市,不仅是绍兴附近的州城,连海外客商也都一起参加,十分热闹,所以她老早就想去看一看了。可是绍兴离咱们慈溪也有一段路程……这远的去不了,近的总能去吧?”
“花朝节也不错,百花齐放,不比那绍兴开元寺的灯市差……”
宋玉延听唐典事絮絮叨叨地说下来,总算听明白了——他觉得唐枝这些年为了唐家而忙碌,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也没机会出去玩,所以他希望她带唐枝出去逛花市。
对于这时代的人都习惯表达得这么含蓄,宋玉延也慢慢地习惯了,她道:“行,正巧我也打算停下来休息一两日,我会邀请唐小娘子一块儿去花市瞧瞧的。”
唐典事觉得她这个答复与想象中不太一样,不过他觉得自己示意得够明显了,不然哪家的家长肯让俩人孤男寡女一起出门的?宋玉延跟唐枝以前一起出门多次的事情倒被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过去。